她这几天睡得太多了,现?下?一点?困意也?没有。
谢云潇大概是劳累多日,仍需静养,他还睡得挺沉。他身上总是那么暖和,好比灼热的火炉,燃着熊熊的烈火,华瑶默默地?取了一会儿暖,就悄悄地?离开了这张床。
她从衣柜里找到厚重的棉衣,把棉衣穿了起来,又拿出一把油纸伞,倏地?撑开。她举着伞柄,正要跨过门槛,谢云潇的锦缎衣角飘到了伞面的另一侧。
她似有所感,转过头?来:“你醒了?”
谢云潇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华瑶没有回答谢云潇的问题。
她吹了一声口哨,值夜的侍卫匆匆跑到了她的面前,微微弯腰,以示恭敬,只等她下?达命令,便会不遗余力地?完成。
华瑶道:“齐风的房间?在哪里?他为我出生入死,我听?说他还没醒,想?去看看他的现?状。”
他们站在一条红漆栏杆的走廊上,半边的廊道被雨水浇得湿亮。
华瑶朝外一望,这才注意到,她住在一栋砖瓦砌成的楼阁里,侍卫又告诉她,齐风位于?廊道转角的一间?房内,他的伤势确实很严重,汤沃雪和她的徒弟轮流交替地?照顾他五天五夜,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华瑶心道,既然如此,她或许真的要失去他了。
他陪伴了她整整十一年。他们二人的交情是打小建立的,她身边也?没有比他武功更好的侍卫。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向了齐风所在的房间?。
那房里还亮着一盏幽暗的油灯,昏沉的灯光透过窗纱照出来,融入了漆黑的雨夜。华瑶莫名有些忐忑。她缓缓地?推开房门,与汤沃雪打了个照面。
汤沃雪见?到华瑶,略感惊讶:“您怎么来了?”
“我想?见?齐风最?后一面,”华瑶叹了一口气,“时也?命也?,造化不由人,无论齐风……”
华瑶想?好了一句腹稿“无论齐风的情况如何,你也?尽力了,别太自责”,这句话还没说出来,汤沃雪急忙说:“齐风刚刚醒了,又吐了一口毒血,我才给他灌完药,他应该会没事的。您的伤势也?不轻,您要是累了,就赶紧去休息吧。您是官兵的主心骨,您千万不能?再倒下?了……”
汤沃雪的语速略快,华瑶怔了一怔,不是因为汤沃雪的那一番话,而是因为华瑶隐约听?到了一声低沉的、模糊的“殿下?”——那声音从纱帐掩映的床榻上传过来,华瑶立刻跑到了床边,闯入了齐风的视野里。
齐风才刚醒不久,神智也?不甚清晰。他的眼睛上蒙了一条轻薄的纱布,只能?隐约辨认出华瑶的影子,却不能?把她的形貌看得分明。
灯火如他的心脏一般不安地?跳动着,摇曳的光影之中,华瑶朝他靠近了些。她轻柔地?说:“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我真高兴。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齐风仿佛经历了六道轮回,由死转生,重入世间?的这一刹那,便有一束亮光照进他的胸膛。
他的嘴唇是干裂的,喉咙是嘶哑的,浑身没有一处关节是不疼的,但他并不觉得痛苦,甚至还有一点?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滋味,在他的心头?不停地?蔓延开来。
他嗓音艰涩道:“我也?以为,我会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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