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像是突然心意相通,齐齐转头望向孟绪初,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或庆幸或失望的神色。
孟绪初却只是笑了笑,周到体贴地对医生说:“辛苦了,后续还要劳烦你们悉心照料。”
医生擦着汗,“您放心您放心。”
孟绪初又叮嘱了几句,交代好护工,转身往外走。
于柳手脚发软,还沉浸在有机会抢到遗产的庆幸中,猛地看到孟绪初离开,起身要追,被穆蓉拦住。
“行了二嫂,没用的,”她用面巾纸压着额角的汗:“大哥多偏心绪初你又不是不知道。”
“且不说连天诚自己都说是摔的,就算板上钉钉,你觉得大哥会惩罚绪初哪怕一点半点吗?”
于柳沉沉盯着穆蓉。
穆蓉已经恢复到大小姐模样,“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就你们天诚那副德行,要换成我一条腿都少了,起码再搭上根胳膊,绪初已经算给你们面子了。”
她笑着皱了皱鼻子,亲昵挽上二嫂的胳膊。
“走吧,看看庭樾去,那才是真正的金疙瘩。”
·
最后一点残阳褪去,天际紫蓝,屋里不算明亮。
孟绪初换下衬衫,拢一件暗色睡袍坐在沙发一角,衣领下拉,露出肿胀充血的右边肩膀。
脱臼的地方已经接好,只是因为拖的时间长了些,充血得厉害。
他支着脑袋,阖着双目,表情看不出痛楚。
刚吃了两粒止痛药,现在只觉得昏昏欲睡。
门被轻声推开,孟绪初半掀起眼皮,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见江骞高大的身影。
他也脱了外套,白色衬衫卷到手肘,胳膊上搭着条白毛巾,另一只手端着一个玻璃盆,像是做饭阿姨用来淘水果的,走一步里面的冰块就叮叮咚咚响,乍看有点滑稽。
察觉到他的视线,江骞合上门,“冷敷袋没了,暂时只能用这个。”
孟绪初想起来,前几天他让人清理东西,确实随手扔了几个非常难看的旧冰袋。
“无所谓,”他咳了声,“随便敷几分就行。”
江骞把玻璃盆放到桌面,浸湿毛巾,拧干,再迭成方方正正的一块,“二十四小时内冷敷,每次10到20分钟,之后再换成热敷,有助于尽快恢复。”
“不用这么麻烦。”
“你这次充血比以前严重。”
“不算严重,五分钟就够——”冰毛巾盖上肩膀,孟绪初话音一顿,下颌绷紧。
江骞扯了扯嘴角,“看来疼痛也更严重。”
孟绪初睫毛垂着,阴影中情绪不明,但稍微有些眼力见的人,都能感受到他沉默中蕴含的不悦。
只是江骞更加擅长传达自己的迟钝。
他全然无察觉一般,尽心尽力更换着湿毛巾,将冰凉的水汽带上孟绪初的肩膀,盖住肩头那道蜿蜒的伤疤。
孟绪初身上有很多伤疤。
每一道都著名,都指代经年隐秘的过往,引得好事者对缥缈的真相追根究底乐此不疲。
只有肩膀上这一道不为人知,暗淡褪色,深埋于衣领之下。
江骞静静欣赏着。
须臾,孟绪初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听我的就是了。”
江骞恭敬地说好,却没有要听话的意思。
孟绪初扭头,连名带姓的:“江骞。”眼里是平静的压制。
他不喜欢身边人凌驾于自己之上,哪怕只是一丁点尝试、试探,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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