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人的瞬间,顿时敛去了面上的轻佻之色,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下一刻,不等应如是开口交代外门大比的变故,上座那冷若寒川、宛若坚城般的男人便出声问道:“幽州发生了何事?”
应如是不敢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尽数相告。言简意赅,无半句废话。
伴随着应如是的诉说,位于上座旁侧的持剑长老面色越发难看,待得应如是阐述完毕,持剑长老立时起身作揖,道:“师兄,此事是我看顾不利。我这便前往幽州——”
“不,你留守山门。”男人站起身,自台阶之上拾级而下。
这世间再没有人如他这般,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柄悬挂山河之上的无上名剑,凌然无匹,却敛而不发。
“我亲自去一趟。”
第27章
比起前世从小摸到大的古琴,宋从心其实不太习惯用剑。
或者说,比起古琴这等抚慰人心的雅乐之器,剑这种用于伤人的近搏利器本就不太符合宋从心温良无害的脾性。
虽然在天书的帮助之下,她修行着最好的剑修道统,磕磕绊绊地习剑至今。但就像她在无极道门的拾捡仪式广场上对持剑长老所说的那般,她心未静,道未明。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持剑,更不明白自己能为了何种信念而拔剑。
但如今,在一个风雨交接、冷彻骨髓的夜晚,在被人算计的愤怒与无尽恐惧的驱使之下,宋从心第一次产生了拔剑的想法。
从太平盛世年间走来的宋从心,比谁都看中生命的分量。前世看过那么多的话本小说,听过那么多饱含深意的贤人话语,但那都不是宋从心的道,不是她能为之拔剑的理由。她能与天书虚构出来的幻影打得有来有往,但真的要将利刃切入血肉,她总是会有一种本能的害怕。
恐惧——居然成为了宋从心第一次拔剑的理由。
漆黑且无星无月的风雨夜里,宋从心举着火炬不停地向前奔跑。九婴凄厉的婴啼再无法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她的耳畔间回荡的是一种、不,无数种玄妙奇异的声音——风声、雨声、水声,狂风拂过枝叶树影的窸窣声响,泥泞的土壤与水相拥时的浑浊之声。她的呼吸与这些奇妙的韵律同步,她的心跳与脉搏在这个瞬间与脚下的这片土地同步了。
也正是因此,被浩浩荡荡的河川阻挡住前路时,已经走至绝境的宋从心,心情居然是平静的。
不能在继续前进了。宋从心停下了脚步。这里是咸临国与素罗国的母亲河临江的发源地,一旦九婴死在凶水中,这水火害兽便会成为另一种灾厄。九婴身上不停溢散的魔气融入水里,届时便会吞没万顷良田,化千里江山为死地。更有甚者,凡人喝了被污染的水,很有可能会引发瘟疫。
宋从心停下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前进。她身后,庞大扭曲的暗影一点点地靠近,吞没了她渺小的、仅持了一豆明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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