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油门,她在学术的道路上狂奔,论文参会,课题结项,论文发刊,一切顺利地让曲邬桐差点误以为自己会是励志小说中的主人公。
只可惜她终究不是。
油门故障,她想刹车却只是徒劳无功,只能静静地等待撞上命运的围栏,轻微擦伤或粉身碎骨。
刚开始只是偶然摸到自己右腰后侧兀然突出的腰椎骨头,曲邬桐并没有当回事。
直到某次通宵做量化,伴着一杯黑咖与从工位旁的窗溜进来的清晨的阳光僵硬起身,她才察觉自己腰侧的酸痛,几乎是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撑着桌子静静站着,咬着牙忍过那一阵痛楚,曲邬桐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眼睛不知不觉中湿漉了。
手上的研究快要收尾,曲邬桐拖了一周才去医院检查,走进骨科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认为无非是需要理疗或针灸。
关于骨头与肌肉的疾病像是某种隐秘的传染病,一不小心就在身边同门中蔓延,曲邬桐听多了周边学长姐们的抱怨,理所当然地以为不过如此。
躺在观察理疗床上,曲邬桐感觉自己变成了发酵不足的面团,被医生费劲地折叠拉扯。
医生开了单,让她继续去拍个CT,曲邬桐乖乖照做。
拿着片子回到诊室,她听见医生问:“你们家有没有什么风湿病的遗传史?”
“没有。”曲邬桐印象中是没有,语气有些摇晃。
“那有没有什么亲戚会有佝偻的症状?”医生继续追问。
努力回忆,曲邬桐摇头。
“建议再去做个血常规和磁共振。”医生下着诊断,“不排除是强直性脊柱炎的可能。”
“好。”她应下,对强直性脊柱炎毫无概念,拎着处方药,抱着片子回到工位。
在搜索引擎中输入“强直性脊柱炎”,页面瞬间跳转出许多相关信息。
屏幕莹白的光将她的脸照得惨白,曲邬桐好学地一条一条浏览。
“预后:影响正常生活,甚至致残。”
不自觉地,将这一行文字小声念出,屏幕上的光标颤颤巍巍,
睡不着,曲邬桐翻来覆去,腰椎与周围的肌肉受牵动,软绵绵的疼。
手术?
需要监护人签字与看护;而且强直性脊柱炎的治疗与康复费用不菲。
曲邬桐毫无将病历单分享给曲立与邬梅的欲望。
就这样想着想着,她也记不清是几点睡的,隔日醒来才发现枕头潮了一片。
那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实验漏洞百出,论文错别字频发,曲邬桐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胆小鬼。
不然怎么会连去复诊的勇气都没有。
胸膛中怀揣着这个患病可能性,曲邬桐无法开口,沉默地抱着这个秘密生活,谁都没说,好像这样就能将一切都翻篇。
可她还是
看见了,看见一则新闻,关于“安乐死”,关于“医助自杀”。
一边嘲笑自己的逃避型人格,曲邬桐一边收藏了那则新闻。
一整个下午的工作与学习效率极高,曲邬桐存档,关闭电脑,躲出学校。
随便跑进一家咖啡店,心烦意乱,将想喝的冰美式点成了甜到掉牙的阿芙佳朵,曲邬桐又打开了那则新闻,细密地搜索相关条件。
需要医疗诊断,需要绿卡,需要赴死的决心。
曲邬桐可耻地心动了。
是不是要感谢梁靳深,感谢他的同意,感谢他的不追问;让曲邬桐能够自私地藏着这个秘密。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