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租了一间地下室,在崔真真从前的家隔壁,朝向、房间布局大差不差,水泥质地的墙面仿佛能吸收光,所以在屋里,无论你把灯开得多亮都像生存在一个混沌空间中。
卫生间非常狭窄,热水器时好时坏,洗澡的时候要格外小心,避免手肘撞到洗手台。潮气压根关不住,从凹凸不平的门缝死命往卧室里蹿,往枕头、被子里渗。
于是明明是干的,没水,摸起来却有点儿黏糊糊,盖着沉甸甸,感觉有十万只鬼压在身上,那种深入骨髓的湿冷,很难用嘴巴说清楚。
刷完牙,裴野把自己扔到床上,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动向。
有脑袋撞墙的声音,咚,咚,咚,规律又沉闷,估计是那个复读生,每次半夜犯困或者学崩溃了就爱拽头发大喊大叫。
呀呀呀的,我是什么废人吗?连好大学都考不上,为什么要让我出生啊!!!
——不清楚在质问谁。
周边不耐烦的、被吵醒的人们便扯着嗓子吼:那你倒是去死啊,西八!别影响别人睡觉!西八!明天,明天绝对弄死你,狗崽子,西八!
紧接着大吵起来。
“老子要搬家!!赚钱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咣!!!”
“我受够了,明明说几千遍钱要用来给儿子治病,你为什么要赌?为什么要赌啊,丧尽天良的家伙,难道想让儿子去死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今天那个女人很正呢,而且有不少存款,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稍微花点心思就能泡到吧!到时候就说做生意,让她把钱全部转给我……”
“我不管!妈生病怎么了?动手术又怎么了?她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妈!去他的医药费,你们不出我也不出!凭什么要我一个人负担?”
“疯了吗都给我安静!”
……
痛苦、抱怨、挣扎,绝望声是地下城市鼓动的脉搏。崔真真曾经居住在这里,裴野渐渐适应,而时书雅,大约一辈子不必光顾此处。
忽然间,一只爬虫攀过指尖。
——假设我是你,就不会说那些。
宋迟然的话如咒语般回响,裴野赶忙一骨碌坐起,抓起手机编辑文字。
【对不起,崔真真,我不该说我知道。】
应该坚决否认说根本没那回事儿才对!
【你别生气。】
【我找机会重新解释行吗?时书雅说不通,我就找我姐……哪怕得跟我妈低头认错,回家,一定把事情解决,不给你造成影响好不好?我保证。】
【不然让叫宋迟然也出来澄清,可信度能高点?】
【你睡了吗?】
凌晨三点多,正常人都睡了。
裴野叹气倒下去,双手高举手机,无尽的挫败感涌来,额头一跳一跳地疼,还有些耳鸣,可能感冒了。不是大事,睡一觉就能好。实在不行再考虑买药,只是得按包买,不能一次一整盒,太贵。
不想让手机按下去,用力点一下屏幕。
黑暗中,幽光打在脸上,说不出的滋味。他拉了拉杯子,侧过身,有种被孤独抚摸后背的感觉。然而扭头一看,背后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玄关处响起敲门声。
*
第二天,裴野没去上班。
第三天也没有。
第四天,bbd炸鸡店被收购,挂起停止营业牌。
安秘书打来电话,知会裴野深夜于室内遭到非法入侵与故意伤害,头部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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