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不想死。
也许她的女儿不想死。
也许她们都不该死,就活了下来。
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
如今这一切疾速淡去,仿佛水汽蒸发。崔明珠神色变化,脸上残存的一点惊讶、疑惑慢慢地,慢慢被惊讶所取代。
咦,这是哪里?
她……怎么在这里?阿爸阿妈呢?
崔明珠瞧着手里一堆包装袋惊疑不定,摸口袋,里头装着一张金色的银行卡,居然还有一沓现金。真怪,她怕是梦游了吧?
算了,先回家再说。
她要回家。
手上东西没敢乱丢,崔明珠赶忙加快脚步,出门打车。崔真真随即关上另一辆车门:“跟着它。”
两辆出租车前后相邻,开了好久好久,越过南明市,抵达一座很小的县城。
“阿爸!阿妈!”崔明珠边叫边跑,崔真真一直跟着她,看她。
看着她疑惑不已地徘徊在一条条变整洁宽敞的沥青路上,看着她一扇扇敲门执拗询问姓崔的旧人家。
从天亮到天黑,三十八岁的崔明珠不知走了多少错路,总算成功找着自己的家,于一张张或震惊或热泪眼眶的脸中喜气洋洋地大喊:“阿爸阿妈!我回来啦!”
时隔十九年,她终于归家。
没有心情再看下去,崔真真也回到自己家。她一个人的家。
啪嗒,开灯,昏暗中朦胧的廓形化为具象,崔真真面色平静般换上拖鞋、洗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
洗衣机嗡嗡震动,是整间屋里唯一的响声,无法填满空洞的夜晚。
应该再做些题的。
校长说时书雅答应重考,她得抓紧时机准备。
她胡乱想着,回到房间,翻开真题卷,忽然一个念头好比闪电般劈下。顾不上推开椅子,膝盖撞到桌腿,她径直跑进妈妈的房间,秉着呼吸打开衣柜。
是空的。
扯出化妆台抽屉,空的。
回到客厅查看鞋架,没有。
茶几上没有,厨房没有,主卧自带的洗手间里也没有。妈妈的衣服,妈妈的化妆品,妈妈的鞋子妈妈的碗筷妈妈的牙刷毛巾她经常要喷的头发定型喷雾。
一切有关妈妈的东西,全部,消失了。
视线模糊摇晃,崔真真指尖微颤,好似要确认、十分害怕确认地拆开纸袋,果然,今天拍下的大头贴也不见了。
她特地录下来的音频,点击播放,唯有沙沙、沙沙的杂响。
——女儿,生日快乐。
——跑吧,向前跑,永远不要停下来。
——该起床了,崔真真。
——该睡觉了,崔真真。
——你在想什么啊,臭丫头,人生这种事当然是自己过爽了最重要。
妈妈的声音。
那些她打算用来支撑回忆的声音。
全部。
不见了。
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她轰然崩塌,身体失力地跪砸下去。
妈妈,妈妈,她叫着,再也不会有人应答。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灯盏下,崔真真趴在地上失控地哭了许久,接着拨打号码:“……可以交给南在宥接听吗?”
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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