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章离勒疼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忍着疼痛,耐心地接受着章离的情绪。
这个拥抱漫长的不可思议,这一刻顾灯心想,就算他们没有在一起,就算以后终将分别,他也会永远记得这一幕——在阿拉斯加的雪山下,他和章离曾经直面伤痛,心无芥蒂地拥抱过。
章离松开双手时,顾灯递给他一张手帕,章离却摇头说自己不用。
他脸上没有哭过的痕迹,从始至终,章离都没有哭过。能在别人怀里露出脆弱,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全部。
每个人都有处理情绪的方式,顾灯没有多说什么。
“我只是想不明白,”章离突然又说,“他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顾灯问。
“我哥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要去攀登麦金利山。”
顾灯霎时就明白了章离在意的地方,或者说是他难过的点。他没有得到自己亲近之人的信赖。
从章离的视角来看,他早早就开始了户外活动,可当他大哥有这方面的需求时,却没有寻求他帮助,甚至压根儿没有通知他。
“你们关系不好?”顾灯只能这么猜测。
出乎意料,章离却说:“家里我们关系最好。”
顾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有些悲观地想,或许他们永远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这么做了。
人类天性渴望与人亲近,可矛盾的是,哪怕最亲密的人之间也有隔阂。夫妻、兄弟姐妹、父母、最亲密的朋友……或许,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遇到可以完全共鸣的人。
就像是他对章离,哪怕确实有好感,可也有自己的顾虑和担忧,迟迟不敢往前。
顾灯还想说点儿什么,可当他情绪最复杂最浓烈的时候,恰恰是语言最匮乏的时候,经常词不达意,一开口意义就开始坍缩。
太阳逐渐西移,山屋陷入刀削一般的阴影里。顾灯坐在窗前,吹奏起了萨满送他的那支骨笛。
哀婉的笛声如水流般溢出,流淌在冰川和雪山上的这个黄昏。
结束时,章离泡了杯热茶递给他。顾灯捧着钛杯喝了一口,又听见章离问:“所以你呢,为什么不高兴?”
顾灯愣了愣,下意识摇头:“我没有不高兴啊。”
“在阿里外婆过世后你情绪就不对了,”章离说,“当时我以为你是想起自己外婆伤心,可后面却觉得不止如此。”
“我也不知道,”顾灯放下杯子,有些茫然地说,“说实话,情绪变化的原因,连我自己都很茫然。我只是有种感觉,觉得这不对劲。”
章离:“什么不对劲?”
“最开始让我有这种想法是卡莉过世,”顾灯皱眉,继续补充,“当时卡莉明明都醒了,我们全部人包括她自己都很高兴,结果第二天她就走了。萨满教信奉生命轮回,可我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人死了就是死了。”
章离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就在想,凭什么啊?凭什么它想来就来?想带走谁就带走谁?”
顾灯没有解释,但章离明白这里的“它”指的是死亡。
顾灯继续说:“而且不只是卡莉,还有我外婆,也包括你大哥的过世,这些事情让我很生气。可我找不到生气的对象,这种脾气毫无缘由,更像是无理取闹。而且我又想反正都要死的,那能不能写歌又还有什么意义?当然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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