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薛虯心中升起暖意,但听到薛蟠院子里传来的嬉笑声,脸色又重新冷了下来。吩咐小厮:“去扣门。”
小厮战战兢兢上前敲门,里头的热闹渐渐停了,有人欣喜地说:“是不是要放二爷出去了?”
紧接着便响起轻快的脚步声,“吱呀”一声,一个十三四岁、梳着双平髻的小丫头打开门,她脸上尤带着笑意,在看到门外的薛虯时僵住了:“大、大爷?”
“你说是谁?”一个少年自人群后探出头。
他五官与薛虯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眼睛不大一样,薛虯是与薛父相似的丹凤眼,薛蟠却长着双圆圆的杏眼,看人时总透着清澈的愚蠢。
他身材高大,皮肤微黑,单看长相颇为俊朗,只是沉溺逍遥富贵之乡,一身膏粱纨绔之气,气质便大打折扣了。
此刻他被丫头小厮围着,手里捏着叶子牌,髻上还簪着两枝梅花——算他还有点谱,没有
簪艳丽颜色的花朵,选的是绿萼梅。
薛蟠见到薛虯颇为惊喜,咧开嘴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声音格外洪亮:“虯哥儿,早就听说你回来了,怎么这会儿才来看我?数月不见,我可想你了!”
薛虯没搭理他,缓步走进院子。
方才还叽叽喳喳闹成一团的下人们都成了哑巴,手脚麻利地把桌上的叶子牌收拾好,薛蟠手里的也抢过来藏好,恭恭敬敬行礼后站到一边,一个个低眉顺目,老老实实。
薛蟠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嘴角一点点收了回去,脖子也渐渐缩了起来,好像还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大、大哥?”
薛虯走到桌边坐下,面无表情地盯着薛蟠,直到薛蟠快将自己缩成一个球,才缓缓开口:“孝期买丫头,你真是长能耐了。”
他语气淡淡,并没有太多情绪,薛蟠却吓得汗毛倒竖,连忙替自己辩解:“我只是看那丫头可怜,想买来做个婢女使唤,没打算干什么!”
“是吗?”
“是的是的!”薛蟠小鸡啄米般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我这几个月都没有和丫鬟小厮亲近过,大哥可以问他们。”
他指着下人们信誓旦旦,薛蟠院里的下人小幅度点头,算是替他作证。
这点薛虯还是相信的,薛蟠或许有种种不是,但他对家人一向尽心,应不会在父孝期间胡作非为。
但是——
薛虯冷笑一声:“既然只是可怜她,为何不将她给冯渊?人家跟着冯渊便是主子,不比来薛家做个丫鬟强吗?”
薛蟠梗着脖子:“那怎么能一样,薛家富极一方,岂是一介乡绅可比?”
“……”薛虯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语气略显不耐,“我在问你话,想好了再回答。”
薛蟠梗着的脖子又缩了回去,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觉得丢人,我看中的人,银子都给了,别人说抢走就抢走,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他越说越大声,且逐渐理直气壮,义正言辞道:“我是薛家的人,打我的脸就是打薛家的脸,难道不该跟他计较吗?”
薛虯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在薛蟠期待的目光中轻嗤一声:“你可代表不了薛家的脸面。”
薛蟠:“……”
呜!
薛虯对他幽怨的目光视而不见,只问:“家规第十九条怎么说?”
“勤于积善,切忌为恶。居家则孝悌,处事则仁恕。勿要恃己之势以自强,尅人之财以自富①。”薛蟠还在委屈着,却下意识念了出来。眼睛迷茫地眨了眨,忽而惊恐地睁大了,“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长瑞带着家法回来了。
薛家的家法乃是笞杖,由厚厚的竹板制成,长五尺五寸,大头阔二寸,小头阔一寸五分,若重重打在人身上,一板子便可使人皮开肉绽。
想法得到证实,薛虯吓得脸色发白,悄悄往后退两步,离薛虯更远一些,弱弱道:“你、你不能打我!”
薛虯:“为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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