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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剥边听。

晏元昭停了停,直言道:“与父亲的去世有关。他并非外界所说的暴卒,而是死于凶杀。”

沈宜棠轻轻地“啊”了一声。

“有一晚,父母在座,听我弹奏新学的《南风曲》,忽然一位蒙面凶徒手持利刃闯进屋来,直奔父亲而去。父亲不及反应,被他连捅数刀,当场气绝。”

“母亲目睹一切,受了刺激举止失常,再见到琴、听到琴声都会想起当时情景,心悸惊惶。于是我不再碰琴,府里与琴相关的一切也都被处理掉了,即便后来母亲好了,我也没再弹过。”

往事惨厉,晏元昭叙述的口吻却平静,仿佛是在讲别人的事情。

“我以为母亲把我和父亲的琴谱都烧了,没想到有一本竟出现在沈府。许是她不舍得毁掉,选择赠予好琴的沈侍郎。”他补充道。

沈宜棠倒不在意沈执柔喜不喜欢琴,剥好的雪白荔枝黏在手上,她忘了往嘴里送,忍不住道:“驸马遇刺,你当时也在场,你一定很害怕。”

晏元昭眼前闪过大片的猩红。墙壁,地面,七弦琴……满屋子都是父亲身上飞溅出来的血花,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死时可以流那么多血。

屋里涌来了许多人,乱糟糟的,母亲死死抱着父亲的尸首,凄厉地哭喊。

晏元昭声音愈发低沉了,“我既害怕,又气愤,不顾一切地要出去追刺客,被下人拼命拦住。”

沈宜棠瞪大眼睛,“还好他们拦住了你,你那时才多大就敢追刺客,你不要命了吗!”

晏元昭看

着她如水的双眸,里面承载着真真切切的担忧。

心底里仿佛有根久未被拂过的琴弦,悄然地被拨动了。

晏元昭伸手揉她脑袋,“为人子女,怎能眼睁睁放走杀害亲父之人,换了旁人,也会想去追的。”

沈宜棠一阵沉默,嚼着荔枝肉,食不知味。

“后来呢,刺客抓住了吗?他为什么要杀驸马?”她问。

“抓住了,我绘了刺客画像,大理寺在全城张贴通缉,不久就将此人逮捕归案。这人是个江湖杀手,收人钱财替人害命,雇主是一位因罪获刑的官员之子,他恨我父亲判死他父,所以买凶杀人。可笑的是,他父亲的案子并无判罚不公,父亲甚至还从宽处理,没连坐太多人。”

“这算什么缘由!因为不满判罚,就买凶杀判案的人,那天下的刑狱官岂不都惶惶不可终日,担心自己性命不保?”沈宜棠气呼呼地道。

“飞来横祸,无理可诉,无冤可伸,就是如此。刺客与元凶虽伏法,但父亲的命也回不来了。”晏元昭语声痛切,又道,“朝廷命官被人公然登堂杀死,实在骇人听闻,圣上不欲传扬,就让公主府对外称父亲是暴死。”

“驸马枉死,死因还要遮着掩着,不能公之于众,怪不得长公主会受刺激举止失常……”沈宜棠虽早知驸马死于刺杀,但此刻听完内情实觉震撼悲凉,不由攥上他的手。

黏腻的荔枝汁水蹭到晏元昭手上,他低头看了看,没言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公主府围墙高了,守卫也多了......可是御史也执掌刑狱,郎君还是出了名的刚硬敢言,你,你心里不会有阴影吗?”沈宜棠轻声道。

晏元昭反过来执着她的手,握得紧了。

沈宜棠见他不开口,“是我不该问,你不想答可以不答……”

晏元昭缓声道:“我在想如何回答。少时我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有意于刑讼,但入仕之意算不上坚决,父亲遭此恶事,反倒让我坚定平生之志。君子在明,小人在暗,暗箭本就难防,一意怯懦躲避只会让小人更加猖狂得意。说到底,父亲履职无差却遭人杀害,我若因此而心生畏惧不敢有所作为,我咽不下这口气。”

君子,小人。

沈宜棠目光扑闪,她就是那个在暗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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