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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宁远突然笑出声来,指节猛地扣住扶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一个丧家之犬般的落魄病秧子,也配来审本将军?”

亲卫的腰弯得更低了:“请将军示下。”

宁远大步走向窗前,猛地推开木窗,夜风扑在脸上,带来未干的雨后气息。

“升将旗。”他五指骤然收紧,窗框在他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本将军要用他们的血……”

话音未落,腰间佩剑已铮然出鞘。

“来祭我云州战旗!”

城外驿亭,时岁正倚着栏杆剥莲子。月光如水,照得他指尖莹白如玉。

黑影掠过树梢,跪在石阶前:“禀相爷,宁远已升起将旗,城内守军正在集结。”

沈清让手中茶盏一顿:“多少人?”

“不下三万。”

时岁将剥好的莲子放入沈清让盏中,轻笑:“看来宁远将军是铁了心要当逆臣。”

沈清让忽然抬眸:“你早知如此。”

这不是疑问句。

从时岁同意走断崖小道时,他就该想到,这人根本是故意要给宁远准备时间。

“将军冤枉。”时岁折扇轻摇,耳畔流苏晃出细碎光影,“下官不过是想与将军多独处几日。”

“时岁!”沈清让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石桌上发出清脆声响,“你当真要反?”

“嘘——”

时岁忽然伸手抵住他唇瓣,指尖带着莲子的清苦:“将军这般大声,是想让宁远听见?”

沈清让猛地后退,后背撞上亭柱。

月光下,时岁眼眸里面的情绪他读不懂,却莫名心悸。

“可为何偏要牵连上我?”

时岁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展开折扇:“不为何,只是想和将军拜堂罢了。”

见问不出究竟,沈清让沉默垂眸,唯有桌下尾指微微颤抖。

“啧。”时岁忽然扣住他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沈将军,我时岁论相貌不输潘安,论官职位极人臣,府中连个通房都没有,你究竟为何看不上眼?”

沈清让未挣开,抬眸时眼中映着时岁扇上的“勤于群臣”:“沈家世代,忠君爱国。”

时岁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沈清让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那青瓷小瓶:“药,还你。”

“沈将军这是要与我恩断义绝?”时岁未接,只微微挑眉。

“明日过后,各奔东西。”沈清让将药瓶放在石桌上,“丞相这些日子的醉话,沈某权当未闻。还望丞相回京后……”

他顿了顿:“高抬贵手。”

时岁垂眸看着面前药瓶,任由沈清让挣开他的手。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伸手攥住沈清让的衣襟,将人狠狠抵在廊柱上质问——

沈将军以为这三年来,究竟是谁在朝堂诡谲中护你一身天真?是谁在御史台弹劾如雪时力排众议?又是谁在每次毒发时彻夜不眠地守在将军府外?

可最终他只是用折扇抵住了颤抖的指尖。

这盘棋布得太久,久到每一个落子都要斟酌千遍。此刻贸然掀翻棋盘,反倒会惊了那蛰伏多年的猎物。

时岁望着沈清让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忽然低笑出声。

无妨。他想。

待云州事了,待白袍军至,待这盘棋走到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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