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妙珠抄写的声音,陈怀衡坐在主座之上,视线阴郁地看着下位的妙珠。
从天亮一直到天黑,那个蠢宫女一直坐在那里抄书,期间卿云还进来点了灯火,传了膳,她看到两人之间那架势,就知道他们是又闹了不痛快。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不痛快,要通过抄书才能解决。
卿云见妙珠一直快抄到了子时,想要为她求情,说些好话。
然而都还不曾开口,就先被陈怀衡那冷冷的视线打断,后来,又被他赶出了帐中。
妙珠就这样一直坐在桌案前,从午时抄到了子时,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吃过一口饭,屁股都没抬起来一下,手已经快抄断了,眼睛抄得发干发痒,面前的字也都快看不清楚了。
可是,她还没能来得及读完一整遍论語,有些生僻的字也不大认识,这样一来,抄得便更慢一些了。
就这样磨到子时,每当她翻过一页总以为下一页就是最后一面的时候,可底下仍是翻不到头。
到了最后竟连一遍也不曾抄完。
陈怀衡用这种方式,又一次直白地告诉了她,礼义廉耻,确实是个很难维持的东西。
你连十遍论语都抄不下来,你想维持什么?
可是,还是不大甘心啊。
或许是在和陈怀衡怄气,又或许是在和自己怄气,妙珠怎么都不停手,一直到了后头,手开始发抖发颤,眼睛都已干涩得流泪,也仍旧不肯停手。
烛火惺忪的营帐中,女子的背影被投在了帐上,那瘦削的脊背都快薄得像纸一样。
陈怀衡从来没想过,那张薄薄的背,竟能硬挺成这幅样子。
她抄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看得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变得猩红。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一阵持久的对峙。
不知又过了多久,是陈怀衡先起了身。
他看着像是气极,走到桌边抽走了她手上的墨笔。
他折断了那只笔,丢到了地上。
“手若不要了,朕帮你砍了也行。”
妙珠听到他的话,竟也懒得去说些求饶的话了。
她有些太累了,嘴巴干,肚子饿,手好疼,人又好困......
她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快没人样了。
身子和心,全都丢了样。
陈怀衡的声音嗡嗡嗡的,妙珠不想再听了,破罐子破摔,趴到了桌子上去。
可是下一刻,却又被陈怀衡扯了起来。
妙珠睁开眼,眼睛模模糊糊的,只能隐约看到陈怀衡在说些什么,渣渣呜呜的,听了只觉耳朵都好吵。
她疲惫至极不想再争,忽地开了口。
“錯了。”
陈怀衡见她突然开口说话,声音也戛然而止,他问她:“在说些什么东西?”
妙珠道:“陛下。奴婢错了。”
她确实不该读书的,一开始就不该的,她根本就用不着那些东西。
其实,脸面这东西,你生下的时候有,那大概这辈子也丢不掉,你生下来没有,怎么也都得不到了。
难道她不知道吗?难道她不能清楚吗?有的人不用抄十遍论语就可以维持自己的脸面,可她呢?就算是真抄了十遍论语,却也不见得能维持。
陈怀衡被妙珠突如其来的低头弄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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