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摇托腮出神。
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
“那后来,陈局,你还见过何云秋吗?”沈摇问。
陈年低声,“见过,那是很久之后。饥荒早就过了几轮,万物复苏,也到了新的年代。我和他再遇到已经是1965年的冬天,他已经年过半百,身边还带着一个10岁左右的小孩子。如果不是他认出我,我已经认不出他。他说那是他的孙子,叫豆子,过了那个黑暗吃人的时代,现在一切都好,还不忘谢谢我那时杀了那只吃人的怪物,让村子里的人都活了下来。”
沈摇诧异,“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吗?”
陈年看她,平静道,“记忆是可
以篡改的,人只会愿意记住自己愿意记住的东西。时间一久,就连自己都忘记了。”
沈摇噤声,内心却经久不能平静。
“我还记得他很惊讶,说我的样貌从来没有变过。他见我不说话,就低声说,很多事情他也没办法,他也身不由己,世道就是如此,他没有选择。然后他反复告诉他身边的孩子,他让他孙子一定要记住我,因为是我杀了那只吃人的怪物,让村里的人活了下来,让何家在村子里留了下来。”
沈摇:“……”
这已经是全完魔怔了。
又或者说,试图通过所有的痕迹让周围的人,更重要的是自己相信,不是他杀了那只怪物……
沈摇轻声,“陈局,那你问过他吗?”
陈年淡声:“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沈摇语塞,这一句话如同一道钝器划过她心底。
这个故事到这里,沈摇其实已经清楚来龙去脉了。
今天他们在农户家里遇到的老翁就是何云秋的孙子,现在也逾古稀。
他认出了陈局,还同陈局道谢,说感谢他杀了那只怪物,让村里的人活了下来,让何家在村子里留了下来……
老翁让陈局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件事。
有时候人性的复杂,远比怪物更可怕。
它藏在完美无瑕的躯壳里,却逾阴暗处露出阴影……
她不知道陈局经历过多少这样的事。
但从这一条,就由何云秋灌输给了自己的孙子,他的孙子再灌输给自己的孙子,如同一条让心里的阴暗暂时掩埋的魔咒,只要重复,就可以成为传承下去的信念与‘真实’。
但所有这些背后的真实,都如同尘埃般,即便微不足道,但一粒粒,一件件压在心底,最后成为一座大山……
陈年看她,沉声道,“时间越久,见过这样的事情就越多。如同一片深渊沼泽,越积越深,你能把它暂时藏在脑后,但等一天有人忽然提醒你,你骤然想起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占据了一方天地,踏进去,就弥足深陷。”
经历得越久,这样的沼泽就越深。
但你不知道哪天结束……
陈年低声,“现在还会想知道这些事吗?”
沈摇凝眸看他。
他亦然。
沈摇笑了笑,端起酒杯,一口气喝掉了那一整杯。
陈年没来得及阻止。
她笑着看他,摊手说,“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好的故事,我听到,但我已经忘掉了;你听过,也能忘掉。”
陈年轻叹,“这里有伏特加。”
沈摇:“……”
沈摇托腮,“不管了,夜色这么好。”
陈年没有由来的心情舒缓。
夜风里的露台酒吧,驻唱在尝着舒缓的歌谣,沈摇托腮看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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