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由罗城西门进入瓮城,先在此地勘验所携货物,一是查违禁,二是缴关银。
完事后沿着内城的马道向东,一直走到东边的瓮城,在这里进行二次勘验。
第二次勘验的就不再是货物而是人。
守关女军会仔细查看客商旅人携带的过所,姓甚名谁,从哪处来,到哪处去,去做什么,诸如此类问题都要登记在册。
从东边出城的汉商也是同理,不过换个方向罢了。
云安领玉门大护军之职,统领二关,职责之一便是要定期巡查——是亲眼巡查,而不是听人动动嘴皮子。
此刻,她已经带了乔霜和马兰花等人登上城墙去查看关城情况,又听了马兰花关于这三个月防守情况的述报,之后还要入内城查看各处,简直忙得脚不点地。
林娇生被云安扔在了东瓮城内。他明白有些事情不该自己参与的就别瞎凑,于是一个人搬了只胡床坐在旁边,好奇地瞧着东瓮城女军查验过所。
从西域小国来的过所简直五花八门什么样式都有,有的写在一张羊皮上,有的写在半尺长的小板子上,当然也有写在麻布上、纸页上,更绝的是还有人所持过所文牒居然是写在一种韧性很强的大叶子上。
林娇生坐在一边儿看得瞠目结舌,心道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云安从内城出来,一挥手,林娇生赶紧跟上,几人马不停蹄出了关城。
乔霜已经留在这里,马兰花带领的女军要完成今日勘验之后才能走,故而来时浩浩荡荡一群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了云林二人和跟着云安的五名女军。
七个人上了马道,再次纵马驰奔。
走了没一会儿,林娇生突然发现不对,这不是他们来时那条路。
他夹紧马腹,紧追两步,冲着前边的云安喊道:“小姑姑,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走错,我们去河仓城。”云安朗声应道。
原来是要去河仓城。
河仓城其实也是个始建于汉朝的古董玩意儿,中间几经废弃又重新启用,而今是敦煌城西最大的军需仓。
它在玉门关东边约三十里,所处地理位置极佳。
冥水从城下流过,在凹地上形成了一个水平如镜的大湖,名叫河仓湖,湖水清澈蔚蓝,岸边摇曳着芦苇和红柳。
再往南走是一片巨大的沼泽,而北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海。
小城被沙和水环拥着,十分隐蔽安全。
城内储备着供给玉门关、阳关及西边所有军士的粮秣,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入。
云安将旁人留在城外,自己入城巡查,不多时便出来了。
一行人正准备打马回营,突然,云安目视前方,也不知是对谁说了句:“都看到了?”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众人皆是一脸茫然,而在这众脸茫然之中,只有一个人,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是林娇生。
他此刻忽地明白了云安今天领他在玉门关、河仓城走这一趟的真正目的。
原来并非是因为乔霜咕哝了几句,说他想看玉门关,云安就带他来看了。
真正的原因是,他的父亲是河西国派来的巡检令,他是被他父亲扔来军营的好大儿,他和云安虽然摸不透彼此的立场和态度,但有一件事,却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
——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形势不过权宜罢了,敦煌跟河西国之间定会有一场硬仗。
河西王沮渠玄山凶狠残暴,不可能放任李氏占据敦煌太久,哪怕已经俯首称臣,卑躬屈膝。
可是现在,林蔚,你看到了吗?
看到玉门关的熙来攘往和河仓城的仓廪殷实了吗?
这些都是敦煌城屹立河西的基石,是一棵巨树深深扎进泥土里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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