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本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这也是宋澄合嫌弃先前那些本地画工画得不好的主要原因。
云识敏话音甫落,云安面上忽地显出不安之色。
“太守家的小郎君”这七个字,让她蓦地又想起三年前那天夜里二人的相见,那晚有温馨也有窘迫,还有一匣烫手的金柿子。
展眼时光飞逝,想来他现在也已是十六七岁的风流公子,只是依时人规矩,他父亲尚康健,故而仍将他唤作小郎君。
“他前月从酒泉回来了,听说会在家中住一段时间,你偷偷找个机会把钱匣还给他。”云识敏瞧了一眼蹲在塔柱后面的小画奴,压低声音对女儿说。
云安了然地点头:“阿爷放心,既然他回来了,我一定尽快把金子还他。”
养女如此懂事,云识敏内心又是一阵悲喜交加,瞬间眼眶濡湿。
于是他赶紧换了个话题,指了指洞窟内其他几面墙壁,对云安说:
“这窟内要绘两幅本生、一幅因缘,这里是小郎君点的‘萨埵太子舍身饲虎’,那边画宋夫人点的‘微妙比丘尼受难’,还有那边,那边要画的是这窟里最大的一幅画,李太守点的‘释迦牟尼降魔证道’。”
云安听着云识敏的讲述,抬眸望向石壁,也不知是否因为洞窟内太暗沉又太安静,她忽而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下来。
石窟内凉飕飕的,地仗层也泛出潮湿的土腥气,可这味道非但不惹人生厌,反而有种空明寂静之感,比任何一种昂贵的熏香都更好闻,更让人内心安宁。
她阖上双眼,仿佛听到耳畔响起梵呗之声,不嘹亮也不盛大,而是一种沉厚的温柔慈悲,像她很小的时候曾感受过的母亲温软的怀抱。
——万幸世人有母亲,万幸诸天有神佛。
可惜的是,耳畔慈悲的梵呗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洞窟外传来的一阵喧哗给打散了。
云安侧耳,隐约听见崖壁下面有人大声嚷嚷着:“小郎君要上去看看……扶好梯子,都给我扶好了,千万别让小郎君摔着……当心啊,当心脚下。”
听到“小郎君”这个称呼,云安心内微惊,正想着“不会是他吧”,就见一位衣锦着绣的公子哥儿手脚麻利地沿着木梯爬上来,走进石窟内。
三年未见,此刻忽然重逢,男子和女子俱诧愕不已——只因他们都起了极大变化。
当年身高相差无几的二人此刻有了明显区别,李翩已经比云安高出足足一个头,云安要抬起脸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李翩有些呆滞地望向云安,若不是她面上那明显的胡姬特征,他差一点儿就认不出她。
三年前还是个瘦弱蜡黄的女孩,现在已出落成婀娜多姿的女子,如一枝莲华亭亭玉立。
那双眼睛又明又锐,内中像是装着幽光泼洒的深湖,莫名地让他想起一个词——虎尾春冰。
虎尾春冰,是荡气回肠地赴死,也是险象环生的倾心。
而云安也同样怔愣在原地。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曾读过的一本佛经中的内容。
经文里用大量篇幅称赞一种不属于尘俗浊世的美,那是造物对天神的优待。
“姿容澈澈,光颜巍巍。”
“日月摩尼,珠玉焰耀。”
“十方来生,心悦清净。”
(注释2)
从前她一直想象不到也不懂经文中所说的那种如宝珠、似美玉、超世绝伦的气质究竟是什么样,直到现在,她看到了李翩。
那男子神采奕奕站在她面前,刹那之间,她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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