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天地万物偷听去。
可这世道,天不仁,地不义,哪会在意蝼蚁一般贫苦百姓的死活。
蝼蚁有生命,尘泥无生命,有生命的蝼蚁却没比无生命的尘泥好多少。你看,只需稍稍一碾,蝼蚁就会立成为一抹尘泥。
刘阿婆把王小女死了的消息告诉云安之后就唉声叹气地走了,临出门前又回头留给云安一句话。
“云丫头,你记住,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些人指谁,无须明说,自然是那些世家大族、高官贵胄、公子王孙……
*
云安重新关好院门,却没进屋,而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出神。
命运杀死了豆蔻芳华的王小女。
她的一生,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由不得自己,只能俯首听命。
因为没有许配人家,父母担心许嫁不出要缴五倍算赋,于是便被送去抵债;
去氾氏做了户下婢,原本可以衣食无忧,过两年随便拉个户下奴一配,也算有个家,不想却又被氾氏郎主看上;
怀了郎主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只要生下来,就能母凭子贵,哪怕不受宠也算是个小娘子,谁知却又遭遇难产;
最终,年纪轻轻的王小女死在了一滩血泊之中。
——命运从来都不肯眷顾穷人。
云安觉得心口实在堵得慌,眼角也泛起泪花,忽地想起李翩还在房内,于是赶紧抹了抹眼睛,准备装作无事人,谁知一回头却见李翩正站在屋门口看着她。
原来刘阿婆一走他就出来了,看到云安在院子里发怔,就没出声打扰。
刚才她们在院子里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小郎君,天色不早,您该回去了。”云安忽然开口。
刚刚还浅笑温柔的云家姐姐,这会儿像是被一层冰冷的东西包裹起来,语气也十分生硬。
但李翩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是装的。
他甚至也看出,她心底正漫涌着悲伤和惊慌。
李翩面色沉沉地抬腿向她走了过去。
不知为何,云安却突然向后退去。
他走一步,云安退一步,再走一步,云安再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云安这一退,退得李翩心头蓦地升起一团无名之火。
此刻,云安背靠灶屋的夯土墙,面前是比她高出许多的李翩,两个人挨得很近。
李翩垂眸凝视她,沉声说:
“我不想替氾氏辩解,许多事情我也改变不了。但我想说,这世间的人,纵然是富贵人家,很多时候也并非你想的那样。我……我不是……”
云安忽地鼓足勇气抬眼看着李翩,望着他眼中那一团看不清的天光云影,语气十分坚定地打断了他。
她说:“我刚才没跟小郎君说实话,其实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是想去投军。我要投横槊将军麾下!”
李翩一双凤眼猛地瞪大。
孙老三说云安的容貌像她母亲,其实孙老三不了解的是,云安不仅容貌像,性格里也有一大片母亲为她种下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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