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向冷淡的云将军则忽然化身为一坨刚搅好的浆糊,彻底黏住了凉州君。她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命人收拾了鹿脊居后院的欢喜阁,没脸没皮地住了进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开始在空气里蠕动,或许是流言,或许是恐惧,又或许是从天而降的灰暗月光。所有人都藏着惴惴不安的心,被黑夜拉扯着,硬扯入次日天明。
世间事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第二天快天亮的时候,敦煌城内再次刮起了一场山摇地动的凶风。
第109章 阿鼻地狱(2) 她仍是他最信任之人……
河西王那份“厚礼”所造成的恐慌,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在城内散播开来,速度之快远超李翩忖量。
人头抛城、血书高悬,这些事就像是自己长了腿,在街衢巷陌飞奔急窜,撞倒每一个惴惴不安者,又抓紧每一个心怀叵测之人。
沮渠成勇射向城门的劝降书上写的是,开城门投降者可免受屠戮。但不知为何,这事传着传着就变得愈发诡异,开始向一条不可控的路上狂奔——
当日午后,城内只有为数不多的百姓知道洪范门被抛人头这事,还知道了写着“屠城”血字的布条被射在城楼上。
至黄昏时,几乎全城百姓都知道了此事,其中又有一半人听说河西王还派手下射来了劝降书,说开城门投降者可饶其不死。
到了夜里,恐慌和流言丝毫不肯睡去,它们仍旧奔跑在人们一开一合的双唇和警觉聆听的耳中。
有人听说河西王已向凉州君下了通牒,若是凉州君仍不肯开城门迎河西大军入城,一旦城破,他们就会将城内所有人的脑袋都切下来挂树上,会让整座城血流成河,不留一个活口。
直至翌日黎明时分,流言已经变得荒谬绝伦。
人们说,河西王不仅许诺开城门投降者能不受屠戮,甚至还许诺送其去往姑臧,赏赐高官厚禄宝马香车,令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尽可安享富贵荣华。
言辞如阴魂,游荡于城内每条街巷。
——许多人愿意相信毫无根据的流言,只因那些流言与其内心隐秘的罪孽恰好吻合。
待到朝晖普照大地之时,城中百姓已彻底分为两波:一波人信了关于劝降书的传言,想要赶紧打开城门投降;另一波人则压根不信沮渠玄山能有如此仁善,认为开城门投降就是上赶着送死。
宋浅早已命人将“八禁令”传至各个里闾,其中明令禁止奔走街巷,可饶是如此,仍无法阻止那些对流言深信不疑者于天亮后偷偷摸摸走向洪范门。
“免死不杀”和“荣华富贵”就像吊在驴嘴前的胡萝卜,驴若是想吃,就只能昏昏然跟着走。
手握武器的戍军守在洪范门前,蠢蠢欲动之人藏身于不远处的角落里,谁都想要荣华富贵,可又不愿做那只出头鸟。他们隐隐希冀着,倘若此刻能有人出来牵头打开城门就好了。
这些人开始盲目相信,只要城门打开,荣华富贵就会扑面而来。
*
辰时初刻,那个来当“出头鸟”的人终于到了。
这人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横冲直撞地从子城内纵马而来,到了洪范门前二话不说就让戍守士兵开城门。
令狐峰这会儿恰好被换去歇息,城门前接替他的人是李见书。
明明晨雾微凉,可李见书的大圆脸盘子上却布满细密汗珠。他一边弓腰塌背地跟来人打哈哈,一边在心里懊丧自己真是倒了血霉。
敦煌城七座城门十二时辰有人守卫,凉州君命城内诸官并玉门五校尉所有人轮换,这会子刚好轮到李见书接替令狐峰,谁知令狐峰前脚刚走,这小祖宗后脚就来了。
“主公消消气,消消气……”李见书抬起衣袖擦拭着面上汗珠。
“开城门!孤要出城!”李谨板着脸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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