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惟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吻。
在楚家的时候, 养父母经常会抱着楚南膺边“心肝宝贝儿”的叫边亲他的额头和脸颊,哪怕楚南膺总是臭着一张脸,还会不耐烦地推开他们,也不影响父母对他那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爱。
他见过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吻, 也见过同龄人之间的吻——那棵他喜欢待在下面看书的橡树, 不知见证过多少或滚烫或缠绵的热恋, 有时是心动,有时是离别。
除了人与人, 主人会亲吻宠物, 乞丐会亲吻银币, 被贵族学校准许进入的年轻学子狂热地亲吻烫金的录取通知书,落魄的铁匠大叔跪在地上流着泪亲吻当出去的房契……
每个吻似乎都有不同的意义,在年幼的小楚惟看来, 它们都像花蕊一样甜蜜, 云朵一样柔软——他一直在默默许愿, 自己也能拥有一个吻。
来自秋日的第一片落叶,来自抖掉全身水珠的小狗,来自窗边的一段月光。
或者一个很爱很爱他的人。
但八岁之前,他一直没有等到。
八岁之后, 他被上天垂怜, 总算有了爱他的人——在孩子看来,温柔和偏袒应当可以称之为「爱」——可惜教廷戒律严明, 大祭司和圣侍嬷嬷再如何疼爱他,终究不是寻常的家长与幼童的关系, 总是隔着遥不可及的神谕与圣训。
他日夜祈盼,还是没能等来一个吻。
那日在圣物库觉醒力量之后,大祭司接住小圣子, 似乎曾怜惜地亲了亲他的发顶。
但他当时几近昏迷,也许只是错觉。
此时此刻,在这个不知何处的奇怪房间,第一次见面的、长着角和尾巴的男孩,毫无距离感扑过来,差点儿亲了他一口。
溯夜镇,忏悔回廊,圣物库……桩桩件件的坏回忆已经让楚惟对同龄的男孩儿们产生了深深的忌惮,第一反应就是又要被欺负,连忙躲开。
他依然同在神庙的每一日那样赤着脚,没注意到这儿的地面简直能当镜子,光滑得吓人,慌不择路往后退的后果就是差点儿整个仰倒下去。
幸好男孩反应快,及时扶住了他。
楚惟惊魂未定站好,低头瞅了眼揽在自己腰上的是什么,更是被吓到忘记呼吸。
——那是条尾巴。
没有毛,蛇一样的鳞片整齐排列,乍一看是黑色,却在尾巴每一次甩动时震出细碎的金光。
它有孩童的小臂那么粗,灵活极了,既能按照主人的要求去精准抓握、捆绑,又好像有自己的意志,在男孩儿看起来心情很好的同时,躁动地甩来甩去。
总之,是楚惟从来没见过的生物的尾巴。
那这个男孩呢?是人类吗?还是某种分支更加新颖的半兽人呢?
尽管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又正在面对什么,男孩毕竟帮助了他。
小圣子有些不自在地攥着衣角,声音怯怯:“谢谢你。”
男孩像是没看出他的异常,咯咯笑起来:“楚惟,你今天怎么不穿鞋?不是说新换的地板清洁剂太滑了,以后进来都得穿专门的防滑鞋套么?”
……清洁剂是什么?防滑鞋套又是什么?
楚惟茫然。
但他看见男孩同样光着脚。
男孩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看向自己的脚。
严格来说那不能称之为“脚”,更像“爪”才对。
他的手和人类很像,只不过指甲尖利许多;但为了攀爬跳跃方便,“脚”还是保留了更多原始形态。
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怪异的脚掌上,让他觉得有点儿痒,想蹭蹭地面,又想起被饲养员叮嘱过要小心呵护地板、不能抓坏,只得作罢。
角。尾巴。爪。
是个长得像人的小怪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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