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悄然蜷回去。
裴怀钧也碰回去,手指穿插在他的指缝里,扣住他冰冷的掌心,用温度熨帖。
绛红和苍青的衣袖交缠片刻,视线撞在一处,见对方瑰丽神采,又会不自觉地笑弯眼眉,竟也多了几分缠绵。
百鬼还在奏响地狱旋律。
一人一鬼却依偎在一处,好似他们从来这般。
形影不离,生死相随。
裴怀钧心想,在夙愿之日到来前,他会陪着小衣。
陪他成长,陪他变强,让他前方布满荆棘的道路好走一些。
直到分崩离析的那一日。
若是与厉鬼相爱,会让仙人永堕地狱。
那么,他们就在地狱业火里重逢吧。
*
百鬼戏班行过街巷,走过剪纸红桥,在贴满“囍”字的空城游荡。
听到这来自地狱的音律,鬼怪根本无可藏匿。
他们不受控制地从物品变回原形,浮现出喜悦的夸张笑容,手舞足蹈着,加入巡游的队伍中。
仙人横笛,为厉鬼和声。
裴怀钧将音律造诣抛诸脑后,奏出了平生最抽象一段曲调。
旋律凌乱,毫不工整。
但他在与鬼音相和,要那么工整做什么?
就是要疯癫,要狂想,要抛却一切理智,才得以窥见地狱无间。
谁说,同坠十八层地狱,不是同游瑶池天宫?
衣绛雪时而凝实身形,向残缺的天空吹奏;时而流散为雾,向四面飘去。
唢呐声从嘹亮转为凄厉,发出乐器的音域永不会发出的诡异声音。
“哔嘟嘟嘟——”
裴怀钧放下竹笛,停止了和声。已经不需要了。
他看见,在越发癫狂的旋律中,衣绛雪的鬼体开始消融进空气里。
流散的红衣化作鬼雾,无孔不入,疯狂蚕食这座回归红色剪纸本质的鬼蜮。
裴怀钧并没有着急:小衣没有消失,他只是化作了“无处不在”而已。
他适时地在一旁出声指点:“……传闻中,强夺并重构鬼蜮,就是要让鬼气‘无处不在’,化为寻常,再逐步取代对方留下的痕迹。”
衣绛雪没有回答。
不多时,空气里那属于鬼新娘的尸腐味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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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而代之的,是衣绛雪清冽如雪的气息。
若隐若现,渐次浮动,盈满着书生的广袖。
裴怀钧的袖摆不安地鼓动片刻,溢散绯红鬼雾。
他察觉什么,将纤长的手伸入袖中,似乎在摸索,无奈笑道:“小衣,专心吃鬼蜮,乖,别往我袖子里钻。”
被抓包了。
他只是偷吃一口紫气!又没有做坏事!
鬼新娘的鬼蜮是辣汤底的,他啃了许久,舌头痛,想偷偷摸摸吃口糖而已。
“坏书生!”衣绛雪钻了半天袖子,最后只是轻轻咬了口他的腕骨,解解辣。
才“哧溜”一声,从他衣袖里滑出来,散为雾气,消隐在虚空中。
裴怀钧神态自若,与空气自问自答:“等出去后,小衣随便钻袖子,在里面睡觉都可以。”
“嗯?不喜欢袖子,那我缝个鬼包,去哪里都带着小衣?”
“也不喜欢,觉得闷?”
“……原来是不想飘吗?那我随身抱着灵位,这样小衣就可以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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