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地府,发任务了结这桩旧案的缘故;否则封建老登狗咬狗,外人谁会多插手?
——所以问题来了,如果皇帝愿意吸收现代的政治理论,又怎么会对持同样三观的判决如此漠然,乃至于排斥之至呢?
武帝哼了一声
“朕当然很喜欢那些小册子。”他从容道:“非常有趣,非常发人深省——事实上,朕的一举一动,也时刻秉承着那些小册子中阐述的精神,从来不敢违背。”
穆祺:???!
刘先生要说自己别有心得,可能还没有人和他争论;但要说什么“秉承精神”,那穆祺就真有些蚌埠住了——什么叫“不敢违背”?难道哪本政治理论还强烈建议你穷兵黩武不成吗?
“我愚钝。”他语气不善:“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皇帝轻描淡写:“朕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那本政经理论中有一句话说得很妙——国家的本质,其实是暴力机器。既然是暴力机器,朕用一用暴力怎么了?”
穆祺:…………
他深深呼一口气,几乎无法言语。虽然只有短短几句交锋,但穆祺完全明白了,武帝并非是因为对现代世界的愚昧浑茫而口出妄言;相反,在将近半年的观察和阅读之后,他现在已经基本搞明白了体系运转的逻辑,并充分领略了现代理论的精妙;只不过这些新的论调并没能改变皇帝的理念,反而被他融合吸纳,用于构建自己强有力的三观——六经注我,六经注我,纵使千万般典籍语录,也只不过是供“我”构筑自身的材料罢了!
与寻常的学者不同,皇帝学知识学理论根本不是用来反思用来自省的;他的意志如此坚定,自信如此炽烈,早就用不着什么三省吾身了。武帝主动吸收的一切知识,都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论点找更好更精妙的论据罢了——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用心大抵如此。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穆祺禁不住都有点恍惚。说实话,能够排除万难成就大事,所谓“精钢不可夺其志”的政治人物,大概都会有这么一点近乎偏执的自信。可是吧,作为被时空管理局搓磨久了的牛马,武帝这种近乎刚愎自用、一人独治的做派,却难免让穆祺幻视出某些微妙的即视感来。
……事实上,在执行了几次重要任务后,穆祺对封建帝王的脾气也非常熟悉了。他非常明白,对于这种人性中的“自我”强力到不可动摇的偏执狂,口舌之争基本已经没有作用,多半只是徒劳而已。不过,作为被委派了任务的牛马,他却不能不为无辜的政治理论辩驳两句:
“陛下的话,我不敢赞一词。但这句话绝非是鼓励运用暴力,更不必说,国家是暴力机器,不代表着国家只有暴力的职能!”
虽然书写成之后怎么解读就只能由读者发挥,但武帝的这个解读方向也太离谱了!
没错,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确将国家视为暴力的产物,但这只是它推论出的事实而并非崇尚的论调。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人类之所以只能用暴力来组建国家,不是因为人类太坏了,而是因为人类太弱了——力量太过渺小,理智太过孱弱,所以只能依靠暴力、依靠恐吓、依靠迷信来勉强维系秩序,避免整个社会陷入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黑暗丛林中。某种意义上,暴力是弱小时的必要之恶,不能摆脱的历史缺陷。
但是,承认这个“必要之恶”绝不等于推崇它。实际上,唯物的历史观研究历史,正是希望发现血腥往事中隐伏的规律,帮助人类强大起来,理智起来,健壮到足以摆脱迷信与恐怖的束缚,从被统治被压迫的个人进化为完全的自由的人——即所谓“由必然的王国飞跃至自由的王国”。到了那个时候,过往一切的暴力机器也就因过时而被废除,世界将进入新的纪元。
当然,这个目标是宏大的、遥远的,需要长久努力才有希望。但无论如何,你说从一本正经的书里读出“鼓励暴力”……那也太冤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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