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数里未必能见得到一点人烟的荒野,唯一的娱乐是吓唬路过的野狼和虎豹。如果军纪再稍微严格一点,禁止兵卒与附近的村落乡野接触过多,那么其枯燥程度就更是翻倍提升,以至于任何能缓解这种无聊的小小迹象,都会立刻受到狂热的追捧。
显而易见,穆祺与他的低劣印刷品就享受到了这种追捧。如果说在行军一开始,奉命护卫中层军官的士兵还颇有些瞧不起这位骑术糟糕透顶的幸进方士,那么当穆氏掏出纸张,开始定期为他们朗诵各种作品之后,这种鄙夷就迅速消磨,转而变为了狂热的兴趣;一开始还只是受军令指派来服从方士命令的侍卫有资格聆听这个故事,但有关故事的细节很快就在军中广泛流布,大量百无聊赖的士兵都兴奋起来,借着换防和巡视的借口常常到后勤处晃荡,如饥似渴的吸取着那点难得的养分。
这个迹象自然让刘某人很是不快。他坚信这是穆氏插手军队事务的邪恶计划的一环,因此特意调整了自己的作息,每天都要到穆氏的三蹦子旁逛上一逛,试图监视这邪恶计划的任何动向。他亲眼目睹了形形色色的士兵在三蹦子外转悠,以一种近乎于恭敬的语气向创作娱乐作品的大手子问好,小心翼翼的试图窥伺三蹦子内堆积的手稿;而等到每日的午时,穆姓大手子就会停下吭哧作响的三蹦子,爬到钢铁顶棚上,对着围聚而来的士兵高声念诵今天新创作出来的作品。
当然,穆祺宣称他的作品是蒙受皇权之恩典而创作的(这一点上他还算懂事),所以,每一篇文章都必须要歌颂皇帝陛下的恩情。因此,刘先生在三蹦子外盘桓了数日,欣赏到的是以下的大作:
《大汉皇帝陛下用长平侯打掉匈奴王庭》
【从上林苑狩猎返回的大汉皇帝陛下全然不顾身体的疲惫,连夜找我们几个小侍中商量朝廷中新一波大清洗的安排……】
当然,其他还有:
《从天而降的圣人皇帝》
《陛下收复西域工作最紧张的时候》
《他对大汉人民就是这样关怀备至》
刘先生:?
显然,这些文章都是真诚的、亲切的、竭诚的拥戴着刘姓皇权,就是天下最刻毒最多疑的老登,也没法从文章的细节中挑出任何对皇权的不敬。它的情感是如此的朴实而热烈,甚至要远远超过司马相如那些冗长而华丽的大赋。但不知——不知怎么回事,每当听到穆某人以某种高亢而激烈的声调吟唱这些新奇文章的时候,远远伫立的皇帝陛下总感到一阵恶寒,强烈的、不可遏制的恶寒。
……真是奇怪,被拍了一辈子马屁的老登,居然连这么一点歌颂都听不下去了吗?
无论如何,强行忍耐了数日的刘某人还是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或许是这些新时代马屁的药效太强劲道太大,又或许是他的耐受能力被时光消磨殆尽,每当听到穆祺以泣血般高昂的声音(没错,他还带了个高音喇叭)歌颂“芒砀山天降斩蛇伟人高皇帝”、“代地天降无为伟人文皇帝”、“长安天降棋圣”——“长安天降平乱伟人景皇帝”时,继承了“誓死以鲜血捍卫的伟大沛县血统”的刘先生总觉得坐立难安、周身发麻、满脸涨红;特别是有时候他还要带着冠军侯在旁围观,那种尴尬与恐怖就简直翻倍增长,不可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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