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迹。而刘礼的任务,就是延续这个奇迹,直到人心恢复正常为止。
“颜色不变,徐起而正之。既正,油然而退,无矜容”,此之谓也。
从容克制一时容易,从容克制一世却很难。刘礼从容克制这十几年,已经够对得起相父的教诲了。所以丞相这一句感慨,本也其来有自。
当然,克制总是让人伤感的;所以丞相面上隐约的哀色,本来也不难理解。不过穆祺停了一停,终究还是忍耐不住躁动的好奇,大着胆子发问:
“丞相——丞相对我们的来历,似乎颇有预料?”
是的,在初见时的恍惚冲击消散之后,更大的疑惑就迅速升了上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诸葛丞相对他们的来历显然是心中有数,所以才三言两语,切中要害,根本不必劳烦穆祺多言。但正因为如此,才令人恍兮惚兮,不可理喻:这样的消息,又是什么时候泄漏的呢?难道武侯只是看过一眼,就窥探出了他们的底细?
——这又不是什么神魔鬼怪宇宙,这样“状诸葛多智而近妖”的桥段,就委实不必了吧!
面对穆祺的错愕,武侯只是微微一笑:
“我当然没有那个窥伺人心的本事。之所以能一语中的,不过是有人提前通报了风声而已——自然,是秘密通知的。”
他从袖中抽出几张信纸,向几人晃了一晃,用意不言而喻:为了保证一鸣惊人,能够直入丞相府书案,穆祺寄来的地图和信件都是由刘礼亲自书写,用的还是丞相教他的字体;不过,一模一样的字体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字体错落有致,笔画时粗时细,不必要的多了很多曲笔。旁人可能一头雾水,但熟悉内情的人一看就能觉出猫腻——这是早年武侯传授《阴符经》时与嗣君约定的暗语,原本是演示军队行进时传达密令的技术,但只要稍加改造,同样也可以传递更多、更复杂的消息。
怪不得刘礼书写文件时总是格外仔细,常常以“隐私”为借口阻止旁人细看——穆祺蠕动嘴唇,终究只能嘟囔出一个“莫名其妙”,而后悻悻然了事。
丞相理了一理信纸,将文件仔细收好。老登双手环抱,大马金刀站立于旁,此时终于哼了一声:
“你早就知道我等的来历了?”
“信中大致提了一提。”武侯叹息道:“当然,我是直到诸位走进山洞,才终于能大致确定。”
“所以你都不觉得惊讶么?”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庄周梦蝶,本无区别。”武侯道:“再说,周穆王化人之喻,原本也自有深意。”
《列子》云,周穆王时西极之国有化人来,入水火,贯金石;反山川,移城邑,千百般不可思议的神通;周穆王痴迷于化人的法力,为之神魂颠倒,为之恍兮惚兮;然而倾尽国力取悦化人未果,最终仍是黄粱一梦,两手空空;于是终于领悟到神仙方术不过幻梦一场,于现实实无裨益。
武侯以此而作喻,暗示自然相当明白。所谓平行世界、时间穿越,当然是很玄妙、很奇幻、很不可思议的东西,但以大汉丞相如今的境遇,无论这个事情多么的玄妙奇幻,他都真没有精力去惊叹、去感慨、去漫无边际的畅想了;所谓朝乾夕惕,所谓日理万机,维持一个摇摇欲坠的弱小政权,从来都是非常艰难、非常辛苦,要榨干人一切心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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