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资格作出决策的就只有少帝一人。而他做出的决策,亦同样没有挣脱十数年来情绪的阴影——少帝拔出朱笔,铺开绢帛,嗖嗖泼墨,狂草飞舞。
少帝的手书当日写就,当日急递,然后第三天就落到了刘先生手里。而刘先生只展开看了一眼,立刻笑出了声:
“急了!”
这句话非常刻薄,但确实也是事实。往日里少帝赐给司马懿的手诏,都是温和克制,中正平和;虽然谈不上亲近体贴,但肯定也算是和煦婉转、恪守礼度。但现在嘛,现在,只要文字稍有敏感的人,都能从字里行间读出那点尖刻的阴阳怪气来。
显然,少帝曹睿是真被谣言把心态给搞崩了,以至于举止失措,直接拉了一坨大的。这大概也是年轻人难以克制的心性,其实也怪不得太多。
可惜,在这样你死我活的斗争中,难以克制的心性是不能被原谅的。老登仔细读了几遍书信,越读越是满意——显然,这样发自内心、不可自控的阴阳怪气已经奠定全文的基调,必定让司马懿受到莫大刺激了。面对这样浑然天成的恨意,他自己甚至都不必再蛇足什么,只需要——
“这里。”他指了指最后:“只用再添一句,就说‘皇帝惶恐言’。”
“这一句就够了,完全够了。”
第98章
的确是完全够了。
当然, 如果要论实际,那这一句“惶恐言”其实不算什么。古人往来讲究谦抑自身,如果是主动写信叨扰他人, 在信后写一句“惶恐言”也是常有的事情。大家都是彼此客套,没有谁会觉得说一句“惶恐”, 就真的是有多么惶恐。实际上, 先前魏文帝赐亲近官吏手书, 往往也是这般脱略形迹、并无太多君臣礼数的顾忌。
但到了少帝曹睿身上, 事情的性质就一下子变得微妙了。以他们拆阅过的往来信件来看, 少帝对待辅政重臣的态度是相当之古怪的。一方面他知道必须得拉拢这些威望卓著的元老,在外彰显出君臣相得、绝无嫌隙的和乐形象;但另一方面又实在忍不住猜忌与揣度的疑心,不能不奋力维持自己那点薄弱的威望;于是行事往往自相矛盾, 一时又要表现亲密,一时又要保持距离;所以措辞中往往拿腔作调, 自矜自诩, 颇有——啊,颇有一种傲娇扭捏大学生的感觉。
那么现在, 一个傲娇扭捏、装模作样了几年的大学生, 忽然给你写信, 说他“惶恐不胜”,你会有什么感觉?
现实不是什么恋爱游戏, 不存在好感度刷满了后会由傲变娇的妙妙happy ending;当一个风裁峻肃、堪称刻薄多疑的皇帝, 居然对自己忌惮多年的大臣表示“惶恐”。那这位大臣所能深切感受到的, 绝不会是什么皇权礼贤下士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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