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若是我用兵,定在此处埋伏一军。所谓以逸待劳,以主迎客,还不是手到擒来?诸葛亮妄得大名,居然连这一点都看不到!”
心腹:…………
说实话,虽然身负有捧哏的重任,但心腹也有些憋不住了——他鞍前马后的跟着司马仲达筹划了整个奇袭流程,所以已经能大致猜到主君的目的,可也正因为猜到了目的,所以才格外难绷:
拜托,您老袭击的目的是菜地和粪坑;天底下哪里有好人在粪坑附近埋伏军队的?
知道您老要羞辱葛氏,鼓舞人心;但这个羞辱的角度是不是——是不是也有点太刁钻了?
可惜,司马仲达御下极严,丝毫不容假借;无论心中多么难绷,心腹都必须端正态度,恰恰当当的恭维一句:
“明公高见!”
司马仲达矜持一笑,尽显高士风范。仿佛运筹千里,一切尽在掌握。说实话,这几个月蹲守龟壳一动不动,憋闷的不止普通将士,更有司马懿这位力持稳重的主将——拜托,司马仲达从军以来征战南北,走的可都是侵略如火的路子;玩弄起北边的匈奴南边的孙权,那都是手拿把掐易如反掌,真正是从心所欲绝不逾矩,充分体现了军事指挥艺术的美,足可见高人风范;如今这样作风狠辣快进快出的人物,被逼到只能在狭小城池中一动不动装王八,你当他就不郁闷、不烦躁吗?前后反差这样之大,恐怕都要留下千年的笑柄了!
——事实上,司马懿裹足不前多日,就已经听到后方有隐隐的议论,说他当日征讨孙吴,败诸葛瑾于江夏,是何等雄姿英发,气吞山河;而今日邀击孔明,却又简直畏蜀如虎,仿若懦夫?莫非是用兵之谋,东智而西愚;进取之心,前盛而后衰?
这样不懂事的谬论,真是叫人气闷。饶是司马仲达城府极深,暗自也大为不快,不能不腹诽这些不懂军事的蠢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因为诸葛亮和诸葛瑾都姓诸葛,就以为他们的水平相差无几吧?
当然,他也清楚,局外论事总是容易的,特别是那些高居养望、生来就喜欢夸夸其谈的名士们;这些洛阳的名士没有挨过诸葛亮的毒打,所以总会有不切实际的神经幻想、梦呓评论——而且,仅仅是神经幻想、梦呓评论也就罢了;以现在士族崛起,完全垄断舆论地位的局势,洛阳名士们的神经幻想是真能左右天下之望,乃至动摇前线战局的。到了那个时候,他辛苦培植数十年的名望,预备将来全部变现的声名,难免就要大受影响了。这样的损失,如何可以允许?
不过还好,现在一切恢复了正轨,司马懿熟悉的虐菜战场又回来了——以众击寡,以强敌弱,以无心算有心;脱离了诸葛亮之后,战场又变得那么清新、纯洁、天真可爱、令人愉悦了;往昔纵横捭阖的自信重归于心,以至于司马仲达都打破惯例,难得露出了一个真挚的微笑。
人总是要有对比,才能体会不易。这几个月以来司马懿并不是全面龟缩,开头时也曾尝试过和蜀军搞点中小规模的冲突;然后嘛,然后就是一场无可言喻的噩梦——和诸葛亮敌对,感受几乎接近于凌迟;开头几场交战下来,只要魏军胆敢脱离地形保护,那跨过水流一定会被水攻,穿越树林一定会被火攻,穿越山谷一定会被埋伏,夜晚行军一定会有机关;兵法上有的招数诸葛亮用得出来,兵法上没有的招数诸葛亮也用得出来,但凡军队暴露出任何瑕疵,那都立刻会遭到针对性的打击——无休无止,无穷无尽,无孔不入;委实令人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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