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th]
意外惊动半座城市,警笛从远方冲近。
街道充斥尖叫,高亢,惊恐。摩肩接踵的洪流中,江沅声怔然睁眼,直到泪腺不堪忍受,生理性地淌水。
看不清,还是看不清,视网膜仿佛糊上了水彩。
通话伴随电流滋响,江昭云的笑声变调,不再掩饰心中病态。
听江沅声没应答,江昭云也没恼,只兀自叹了口气:“好孩子,是因为生了病,眼睛也坏了么?”
罪魁祸首低声感慨,仿佛他有多么惋惜似的。
天桥下警笛响不断逼近,有警察隔着人群向上呐喊。江昭云恍若未闻,将轮椅滚了几圈,亲自捉起了什么,并压制它的挣动。
“没关系,我来向你介绍。”江昭云笑着说,“这是我新找来的狗,和从前那只很像,可以算补偿。”
江沅声无法动作,听见细若蚊蚋的,来自小型犬的呜呜叫。
“现在选择权交给你,好不好?”江昭云摆出商量口气,如同长辈面对孩童,“声声,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就带它走。”
小狗听懂了死亡将至,再次可怜颤哭。尖细的一声,江沅声心跳停止,来自少时的噩梦重演,终于逼他吐出字来:“疯子……”
“终于肯理我了。”
江昭云笑吟吟地打断,拔高了语调:“声声,你说错了,疯子是那个女人才对。”
江沅声忽的窒住。
“她害了你,也害了爸爸。”江昭云推动轮椅,车轮急促地滚了半圈,“自始至终,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立场相同,所以……”
“所以十二年前在错蓝山,是我主动向她提出,培养新的‘江沅声’,彻底摆脱那些痛苦,让她放过你。”
他说,放过。
他说,是他主动向自己的妻子‘妥协’,既然第一个江沅声已经培养失败,他们可以再创造一个新的。
而那张写着花边新闻的杂志,曾被撕碎,故意让少年江沅声看到。
直到这一刻,碎片被重新拼凑完整,展露最后一角的丑态。
所谓‘婚内强i奸’,根本就是场骗局。受害者与施害者,在其中完全颠倒,又或者说难以分辨。
也很正常。
在无数久远的年代,男人总能优先握起笔,随心所欲地作弊,将那些丑行掩埋在笔锋下,改动时间河的流向,将自己勾勒成受害者模样。
可他们从不愧疚,从不心虚,哪怕站到制高点,还要追杀那死于笔下的冤魂。
江沅声像钉在了那里。
四面八方洪流般的人声中,混入陌生女人高跟鞋的步声。
那步声化作幽灵,追了江沅声二十余年,在这一刻,露出女人泣血的右眼下,痛苦的一张脸。
那张脸说,江沅声,我彻底疯掉,你正是凶手之一。
因为我的丈夫,我的儿子,全都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恨是从爱里来,原来骨镯也不是幻觉,他终究得以分辨出真与假。
曾经,他真的得到过母亲的爱。那时南望舒何其年轻,将骨镯环在他的右手腕,给他唱歌谣:
银骨镯、叮咚咚,祝我的声声安乐百岁、岁岁平安……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他?
恶心与更恶心,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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