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停落在凤鸣宫前,随着一声传报,有人踩着霞光缓步走了进来。
卫嫱坐在窗边,随意翻看着内务府呈上来的名?册,未理会那人。
直到李彻将周遭宫人屏退,坐至她身侧。
“在看什么?”
皇帝问?。
本是?打发时间的东西,卫嫱也提不起多少交谈的兴趣。听见这一声,她倒是?将名?册“啪嗒”一阖,转过头望向李彻。
对方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腰间系着先前她送的那只芙蕖玉坠子,面容平和坐于此处,安静看着她。
卫嫱问?:“陛下今日前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她上午方处罚完毕氏,消息怕是?早已传至金銮殿内。
她漠然道:“如若陛下是?心疼她了,特意来凤鸣居为金妃出气——”
不等她说完。
李彻笑着打断她:“不是?。”
他面上笑容淡淡,声音亦清浅,看上去?倒是?心情甚佳,并没有半分因为金妃的事而烦心。
李彻道:“只是?今日西域那边新进贡了一批料子,朕瞧着模样、成色都甚好?,便想着给你?送过来。方才见你?看东西认真,便提前让孙德福送至后?院收起来了。”
言罢,他歪了歪头,又问?:“怎么,她今日来寻你?麻烦了?”
明知故问?。
卫嫱将名?册推至一边,忍不住冷嘲:“她寻我的麻烦还少么?”
无论是?四年前,她尚为浣绣宫宫女时。
或是?现在,她以“郑氏”之身,居于凤鸣居内。
此一言,果然又令李彻回想起了当初。男人眸光动了动,他轻垂下眼?睫来。
小扇一般的睫羽,随着思量极轻微翕动着。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须臾,他敛去?眸间神思。
便是?在这短短一瞬,卫嫱凝望着——她瞧见男人眼?底的悔意。
他在心疼。
如今的李彻,在心疼四年前的卫嫱。
然,她心中并没有预想中的畅快。卫嫱扯了扯唇角,冷笑了声。
从前,金妃寻她麻烦时,李彻并没有为她出头。
而如今,金妃再度前来滋事,她再不需要李彻为她出头。
她将茶杯放下,水面清平,杯中依稀有枯叶翻卷,漂浮了一圈又一圈。
李彻想来握她的手。
她朝后?撤了撤,皇帝的手顿然凝滞于原地。
他抿了抿薄唇,竟也不恼,反倒是?好?脾气地开口,像是?在同?她认错。
“朕会教?训她。”
卫嫱不禁笑了。
她亦将头偏了偏,看似饶有兴趣:“陛下打算如何教?训她?”
她还记得从前,即便那人致使自己小产,李彻也并未对毕氏真正做出些惩罚。是?了,对方毕竟也是?抚西大将军毕焕安之女,“朕方登基,根基未稳,需要毕老?将军的拥簇”。
这是?李彻的原话。
面对痛失骨肉、伤心欲绝的她,李彻所做的,也唯有沉默。
叫她如何不恼。
叫她如何不恨?
而今日影徐徐,金辉色的光晕穿过那层精致的雕花屏窗,伴着薰笼内的沉水梨花香,寸寸拂至人的衣衫。日头一天天渐暖,她也一日日穿得比先前单薄。薄薄一层素衫,衬得她愈发娇柔,也愈发清艳动人。
她用那双些许陌生的眼?,紧盯向他。
一句一句,追问?着。
如何“教?训”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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