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略一眼还缩在床上的小道士,命阿醉随自己先回房。
进了门,纪宁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也回来了?”
他回头,“难道……阿醉你也死了吗?”
事到如今再瞒已无用,阿醉跪地,脱口的呼唤带着颤音,“主子——”
有千言万语梗塞喉间,他悉数压下,只是抬头笑看着纪宁,“奴终于又见到您了。”
尽管做好了准备,纪宁依旧在答案确定时感到惶然。他问:“你是从哪一年来的?”
阿醉答:“元瑞十四年。”
他死后的第十年,彼时阿醉才刚过而立之年。
想至于此,纪宁眼中的痛色愈发剧烈,“你才过三十岁,为什么会死?是谁?又是因为什么事?是……萧元君吗?”
听闻这个名字,阿醉眼底恨意乍现。
“主子。”他直视纪宁,“您呕心沥血一辈子,可知在你死后,被您护着的人是如何对您的?”
纪宁不语。他其实有预料,毕竟那人曾如此憎恨自己。毕竟自己死前也不让他清净,还布下了一场“欺君之局”。
“所以,”一瞬的犹豫后,纪宁续道:“在我死后,他是如何对我的。”
阿醉答:“令司围府,扣押入宫。”
元瑞四年,伐北一战启国大获全胜。
大军回京之日举国欢腾,迎军的队伍一路延至宫门。
正午时分军队入城,然而众人却并没有看见身骑战马领队于前的纪宁。
不仅如此,理应第一时间入宫面圣的军队竟直接越过宫中仪仗队,停去了右相府前。
众人不解,纷纷跟去右相府门口一探究竟。
只见到了地方,随行的马车内走出一戴纱帽的男子,男子穿着军服阔步生风,下了车便径直步入府门。
有熟悉的人从步态和身形中认出了那男子便是纪宁。
恰当时,礼部的人也赶了过来,拉住副将便询问这军队怎擅自改变路线不入宫?
谁知得到的答复竟是——受命于右相。
一句“受命于右相”让一场喜事悄然变味,礼部层层上报,消息落进萧元君耳朵里,也只是派人去询问缘由。而所谓缘由正是“回朝前夜营帐失火,右相被火燎伤了脸,嫌丑不愿露面”。
帝王感念纪宁辛劳,遂也未说什么,只让人好生养着,不日再行庆功宴。
可这一时的悠悠众口易堵,一世的难。
纪宁借故闭门不出的第一个月,上门探望的大臣均被拒之门外,偶有不满之音。
第二个月,北狄的归降书送入京,连带着北狄三十六城邦一并归入启国麾下。龙心大悦,萧元君邀纪宁入宫庆贺,依旧未能成功。
不满之音自此泛起。
第三个月,圣上的赏赐送入相府,加官进爵应有尽有。萧元君下旨请邀,岂料圣旨在纪府门口便被堵了回去。
第四个月,帝王亲临,再被拒之门外。
第五个月、第六个月,北狄败局已定,尘埃落定,可启国上下对纪宁的弹劾之音铺天盖地。
众人指责他小题大做,不过是伤了脸,何故一再拒绝露面,竟敢胆大妄为的连圣旨都拒接。此时,人们议论的谈及的都是他平生犯下的“大不敬”。
百姓埋怨,官员忌惮,竟无人再记得他曾经的赫赫战功。
元瑞四年夏,右相纪宁屡次抗旨惹得龙颜震怒,萧元君下旨,命令司围府,不惜一切代价将人带入宫。
铁骑重甲将纪府团团围困,烈日灼灼下,众人等来的只有身穿缟素的醉颜,以及那位戴着纱帽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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