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依然是那样,轻轻慢慢的,却不让人觉得急躁:
“凝雨,你是我最信任的妹妹。叶尘入赘,是权宜之计,是为了稳住局面,他的存在,远不及你万一。”
陆凝雨沉默地端起酒杯,没有喝。她对陆临歧的示弱很是受用,尤其是对方主动给她递刀子,告诉她“你可以伤害我”。
“一家人,谈不上委屈。只是……”她话锋一转,目光看向陆临歧微红的眼眶和醉酒的神态,“兄长此刻的模样,倒不像是运筹帷幄的家主,反而像是……”
她故意停顿,寻找着最精准的措辞来刺探,也来满足自己的那些私心。
陆临歧迎着她的目光,非但没有闪避,反而微微牵起唇角,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熟悉的、近乎纵容的疲惫。
“……像是迎春楼里讨好客人的魁娘子。”
这话说的就有些羞辱意味了,陆凝雨释放出恶毒的话语,痛苦和痛快的两种情绪纠缠,她直勾勾地看着陆临歧,心里也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过火了。
她羞辱的不只是家主,也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少女脸上破天荒地卸下防备,有些犹豫要不要挽回。
正在她纠结时,陆临歧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轻,好像快要醉倒了似的,驴头不对马嘴地问:
“这个棋盘是你自己刻的吗?”
他指着石桌桌面,上面不规整的白色刻痕交错,可以看出是个失败而粗糙的棋盘。
“……小时候的,”陆凝雨默认,心里舒了口气,“自己打发时间留下的。”
“我以为你总会来找我。”
“你以前最喜欢缠着我下棋,输了还生气耍赖。”
“人总是会变的。”陆凝雨淡淡道。
“是啊,”陆临歧轻叹,目光落在棋盘上,“但是有些东西永远也不会变。”
年轻的家主轻轻摇头,凤眸中水光潋滟,刻意保留的脆弱感在这一刻被放大。
陆临歧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坦诚——直视着陆凝雨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凝雨,你从小……不就最喜欢看我这样吗?”
庭院内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那份被看穿的羞耻和随之而来的、更加强烈的占有欲与施虐欲,几乎让她失控。
陆凝雨猛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压下翻涌的心绪。她放下空杯,杯底与石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胡说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陆临歧没再逼问,只是轻轻靠回椅背,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终于露出入夜后第一个放松的微笑。
……她身上有太多变化,如果和陆凝雨处成陌生人,陆临歧不能接受。
陆凝雨还是那个熟悉的妹妹,只要他放下身段,被人指责两句,红一下眼睛,对方就立马心软下来。
“凝雨,”他唤她的声音温柔,“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少女的心脏,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满足感。
她咬紧牙关,没回答。
陆临歧站起身,莹莹的月光下,他的身姿好像谪仙下凡。
“已经很晚了,你早些休息。”他轻声说,转身走向门口。
陆凝雨依旧坐在原地,没动,也没挽留。陆临歧经过时,带来一阵桃花混合着酒精的香气,恐怕一个人喝了很久,身上的味道都被酒味掩盖了……
直到兄长的身影消失在庭外,她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是几道深深的指甲印。
她低头看着,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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