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勉阁出列谏言,他心中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时更是冷汗淌满了手心,滑得他快要拿不出笏板。他听了点名把头埋下去,想要装作充耳不闻。
他知道皇上已经看过卷宗,心中是有意袒护萧临彻的,因此也不一定会问他的罪责。而在章阅霜死后,皇上甚至把他的圈禁都解除了,这本就是一种安抚和授意。闻阶在走进金殿之前都想好了,只要皇上不点他的名儿,任凭殿上说什么,他都绝不开口。
他没有动,却听崔勉阁怒声道:“瞻平侯为何噤声不答?今日朝中众臣看着,人人心中清楚明白。侯爷若心虚了,身为主使当罪加一等。他杨淮英要是被杀了头,你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崔勉阁,不要在此胡言乱语!”闻阶心中一抖,刹那间惧意越过理智,让他不由自主地反驳了一句。
他出了声,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冷汗如蚂蚁似的爬了满背,只觉得皇上的目光冷沉沉地钉在他身上,审视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瞻平侯,崔勉阁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闻阶手里紧紧地握住打滑的笏板,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撩袍下跪,心跳如雷深吸了口气,开口时自己听着都变了调子,急促地说:“此事并非臣本意而为,只是为人胁迫、一念之差罢了。更何况,臣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去过兖州,一心安居京城,更与羯人毫无交集,此事只是……”
“胁迫?”皇上忽然站起身来,手里拎着翡翠珠子,背着手从玉阶上慢慢地走下来。他一脚踢开杨淮英,一步一步走到闻阶面前。
后者吓得身上不住发着抖,看着皇上居高临下地盯了自己好一会儿,却把话头硬生生地截住了:“崔勉阁刚刚已经说了你是主使,又有何人胁迫你呢?”
闻阶仰起脸来,心中缓缓地涌出无限的震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仰着脖子,余光却见身侧队列之中,林泓正侧过头望着他,眉头紧紧地皱着。
林氏原投在瞻平侯门下,但新春佳节京城一场混乱,林泓与他闹得生分,已很久没有再往来了。两人上一次见面,是林泓同封如筳一起来给他送卷宗,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临别之时,林泓请封如筳先一步出门去了,自己却留在后面,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闻阶当时正是恼怒,巴不得立刻驱赶他们走,便坐在鹤年堂的桌后面色阴沉,动也未动,没好气地问道:“还有什么话?”
林泓犹豫了一下才说:“侯爷,陈年旧案虽有阻挠,但我相信总有拨云见日之时。眼下尘埃未定,侯爷虽牵涉旧案,可生死前路仍握在自己手中,并非已至绝路。文境刚刚入仕时,侯爷待我不薄,这份恩情文境终生谨记。来路艰险,万望侯爷好自为之。”-
他当时听罢恼怒不止,拿着卷宗一把就扔了过去,将林泓不留情面地赶出了侯府的门,如今想来实在百味杂陈。
他心中寂寂地冷下去,只觉得阳光明朗,打在身后,将金殿照的亮堂。他抬头对上皇上的眼睛,心中忽地静了下来,仿佛这许多年从未想的如此清楚过,他心道横竖都是一死,凭什么白白做了他人的替罪羊。
他深吸了口气,却冷冷道:“陛下之失,为何要推卸于众臣?兖州惨案由瑞王一手策划,经贵妃之手递于侯府,见前朝与后宫勾结,残害衡国公府。陛下自私凉薄,瑞王与您一脉相承。纵观京城朝堂之变故,太子之叛,瑞王之祸,难道都不是陛下私心纵容的下场?陛下不愿意面对,却何以在此怪罪臣等呢!”
此言一落,殿中立刻暗暗地骚动起来。朝中只知萧临彻赴兖州抗旨不回,却全然不曾想到他身后竟还压着这样的冤案。众臣惊诧不已,顾不得畏惧便轻声议论起来。盛江海手持拂尘,站在玉阶旁冷冷的看着殿中的变故,没有发出任何阻拦。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