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写着东西,连门口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等走到近前,许栀和才慢吞吞地抬头。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陈允渡在书案的对面坐下,靛青色的衣摆曳地。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上了便服,将官袍交给府上下人清洗。
听到许栀和的问题,他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悦悦,轻声说:“事情忙完了,晏相公允我早些回来。”
许栀和点了点头。
今年的一甲初始官职都被授予了将作监丞,内容细分上有细微差异,陈允渡忙得的修缮款项核算事项。汴京城的几条主干道都兴建于太宗太祖朝,用到今时今日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损毁,今年他们三个一上任,就被委派了城道的修缮工作。
冯京负责对接材料,日日风里来雨里去,有时候大理运来的巨木、燕州运来的砖石同时运来,他忙不过来,就会喊陈允渡过去帮忙盯着。
这些日子,陈允渡肉眼可见的黑了一点儿。
这个黑是相较于他当时寒窗苦读不见天日时的自己比较的,在许栀和看来,这个程度正好。
“今日还想和娘子说另一件事。”陈允渡正襟危坐。
许栀和见他坐直身子,停下写了一半的字,同样认真道:“你说。”
陈允渡没有急着说话,他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另取一张宣纸铺陈,蘸墨题字:“我这日子在思索,给悦悦取什么名字妥当。娘子看看,这个名字如何?”
他写完,将纸揭起扶正,放在许栀和的面前。
“问渔?”
陈允渡点了点头:“是,叫做问渔。”
从知道有悦悦的存在,到她临盆,他前前后后想了不下十个名字,怕名字沦为俗气,他想过嘉许的“令”,风雅的“韫”,长安的“晏”,难以取舍之际,行于家中流泉,心神一动,落笔问渔。
他思量了两日,几乎在脑海中构想出了一张画卷,那画卷上女子与渔父对面而站,山野清风拂面,山阳四时朝晖夕映。女子振衣而揖:“叟歌在道,敢问乐所从来?”翁莞尔,举空竿示之:“昔太公钓渭,得璜玉而王业兴;庄生钓濮,舍香饵而鲋鱼活。吾无竿无饵,以天地为纲,以清浊为流——得者非鱼,失者非我,两忘而欢生矣!”
这名字就牢牢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问渔,问渔,倒是颇有一种隐士高人,不问俗世的飘逸欢愉之感。”许栀和说,“好名字。”
听她认可,陈允渡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现在问渔还年幼,分辨不出来好坏,让许栀和满意,就足够了。
许栀和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太过熟悉,观他神色,大抵能猜出他的内心波动,不禁笑了:“你写一篇千百余字的文章也就倚马可待的功夫,怎么取一个名字,反倒如此紧张?”
陈允渡正色:“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文章有好有坏,写得差了,能请教旁人,能推敲修改,可是名字不一样,若取的不好,先是你不满意,等悦悦长大,她也要怨我。”
许栀和:“说的也是。”
“这个名字我拿去给梅公看,他见我紧张,开解了我一句,说要是真不喜欢,等悦悦长大,让她自己改个喜欢的名字,又说当年给我取名字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么多。”陈允渡说。
当时的梅尧臣虽是荫补入仕,沾了叔父梅洵的光,但在峨桥宛溪一带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官人,能让他取名,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哪还会有人嫌弃呢。
第153章
梅尧臣说话本是为了缓解陈允渡紧张的心情,没成想话音刚落,就听到刁娘子轻嗤:“你还自豪上了?”
“那也不至于。”梅尧臣脸上洋溢着笑,他捋了捋自己蓄起来的胡须,“允渡已经紧张成那样了,我要是在火上浇油,你又要唠叨我不体贴孩子。”
说话时,正好起了一阵朔风,牵着树叶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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