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愔一直等着,等着朝臣们弹劾她,或是同皇帝抗议,再来个跪奉天门、端门啥的。
她手腕力弱,写出的字也缺力度,显得过于飘逸娟丽了,打眼就能瞧出是女子的字。
皇帝西阁里宫女都没有,且她的批复边上还有皇帝的补充,她不信朝臣们看不出是她在奏疏上做的批复。
可今儿已经十六了,朝臣们就跟集体眼盲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对批复的奏疏有所质疑。
崔兰愔都要怀疑是不是奏疏没发下去,可今早她亲眼看着蒋学士几个将批复好的奏疏下发给了通政司的人。
她看着自在惬意地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品茶用点心的皇帝,反正天塌了有皇帝顶着,她还是该干嘛干嘛吧。
那边儿皇帝又盘起腿坐了,半合着眼不知是在打坐儿还是打盹儿。
他坐的那方罗汉榻是昨儿才抬进西阁的,因着有东阁可以坐息,从没有哪位皇帝往西阁里放罗汉榻,毕竟接见朝臣理事的地方要庄重些。
她才批了一天奏疏,皇帝就搬了罗汉榻进来,崔兰愔就知道他早惦记了,不过是之前他上午召见诸臣,下午要看奏疏,就摆了罗汉榻也是空置,他才没弄。
这人真的是能盘着就不会板正坐着。
皇帝半闭着眼也能察觉屋里的一切动向,在那里笑问:“又腹诽我呢?”
崔兰愔朝他摆手,“闲着的人就别往干活的人面前招嫌。”
“我知我碍了皇后娘娘的眼。”皇帝搁那儿闷笑,“好叫娘娘知晓,明儿咱们就不批了,待内阁三位学士批复了,你跟着检视就好。”
皇帝登基以来,一直是自己批复奏疏,内阁形同虚置,这也是皇帝撤了内阁,另指了翰林院学士辅政,而朝臣们无从反驳的原因。
崔兰愔有些理解不来:“让学士们批奏疏,岂不是比原来让阁臣票拟还要放权于下?”
皇帝却不答:“你再想想?”
崔兰愔放下手中的笔,脑中将内阁前后的不同比对了,隐约想到了,皇帝让阁臣回归各部司,换翰林学士入阁,这会儿又要用三位学士批复奏折,看似换汤不换药的做法,却是两重天地。
她试着说道:“别个可能会被臣子钻空子,表叔这里却是行不通。
朝中上下已知表叔过目不忘,再多的奏疏到表叔这里,不过是扫一眼就全部了然于心,以致前头阁臣们无用武之地,只能在中间传话之用。
待撤了内阁,启用翰林学士辅政,做的仍是上传下达的活计,这段时候足够他们明了,一切都脱不过表叔的掌控,于表叔这里,他们不过是代传的口笔,所以就算是让他们批复奏疏,必也不敢有狭私之举。”
“就是这样。”皇帝称许道,又教她,“以后遇事就要这样,来回比对着思量,再没有想不通的。”
崔兰愔一下又学到很多,眼神里不自觉带了崇拜之色。
皇帝被取悦到了,继续教她:“之前是要震慑,只能先自己累一阵子。我发那些俸禄可不是为着自己一个人忙活的,上位者只要做到明镜高悬,就无需事必躬亲。
规矩已经树起来,明儿开始咱们都轻省些,不然一辈子都埋头批奏疏,这皇帝不做也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说的一点没错。
这半年多,皇帝一直勤勉理政,白日都扎在西阁里,崔兰愔还以为他转性了,只能说,她对皇帝的了解还是不够。
“那我明儿不用来西阁了?”
“嗯,明儿我让蒋学士他们批复好折子往东阁给你过目,你看着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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