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湄其实是不太信的,他身上穿的,可是云绸宫纱,虽然不是那等有品级的官宦人家才能穿的缎子,却也是富贵人家才买得起,这云绸可是一匹一两金,若这孩子的继母当真虐待他,怎会给他穿这么好的料子呢。
不意问她为什么不信。
崔湄直接就说了这个原因,这么名贵的绸缎,他用来兜荔枝,荔枝的皮粗糙,会把云绸刮坏,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哪个被继母虐待苛责的小公子,能过得这么富贵。
“姐姐是觉得,我说谎吗?”不意的神情幽怨:“可是,我当真过得不好,那女人给我穿上好的绸缎,不过是做表面功夫,她虐待我,甚至让我大冬日发高烧,这样我爹爹就能来看我,利用我争宠,姐姐没听说芦衣顺母的故事吗,我比闵损还可怜。”
崔湄狐疑,无动于衷。
“我再也不想回那个家了,我要跟香姐姐走,姐姐,我拿了银子,我可以养活你。”他扬起小脸,拽着她的袖子,不让她离开。
崔湄无奈,跟个孩子也没法发脾气,而且这些年她养气的功夫越来越好,轻易是不生气的,她想跟他说,她不能随意带她走。
他嘶了一声,挠了挠手腕。
崔湄凝眉看过去,发现他手腕处有一片红:“是不是刚才爬树,被虫咬了?”
“又痒又痛,好难受。”他想要挠,碰了一下整张脸都皱起来。
崔湄随身带着薄荷膏,给他把衣服撸了上去,怔住,她看到,这孩子手臂上,有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淤伤:“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有伤?”
他委委屈屈,瘪瘪嘴:“是那个女人,她掐我,背着爹爹,她总是掐我,香姐姐,我真的不能跟你走吗?”
崔湄一开始不信,可现在伤口在这,不信也得信了:“你受了伤,为什么不跟你爹爹说,太守大人会让自己的亲儿子,受这个委屈?”
他才没受委屈呢,小公子抽抽鼻子:“爹爹很忙,没时间管我。”
崔湄动了恻隐之心,这么小的孩子被虐待,让她装作没看见良心上实在过不去:“你今晚先跟我走,我给你上药,明日我再给你送回来,别怕,我能力虽微,却也能帮帮你,我正给你爹爹的玉夫人治伤,只要求求玉夫人,让她提一提,也许有用。”
小公子笑了,跟着崔湄走,过了一条街,他小声问:“香姐姐是松子的阿娘吗。”
“是。”
他叹气:“我都没阿娘,松子却有阿娘,它比我过得好多了,我都没见过阿娘长什么样子,也没跟阿娘牵过手。”
崔湄沉默半晌,伸出手,看着他疑惑的小脸:“不是想要牵手?”
“
真,真的可以吗,香姐姐,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不喜欢你,不愿意的话,就不牵了。”
“当然要牵!”他高兴的把手放到她的手掌中。
崔湄也笑了,没忍住,摸了摸这孩子光洁的脑门,他眯着眼睛特别开心,不知为何,崔湄总觉得这孩子生的似曾相识,她就是忍不住,对他一再心软,明知他是太守家的孩子,是个大麻烦,却就是狠不下心,做不到明哲保身。
小公子看着崔湄的侧脸,露出一点满意的笑和怆然,偏头看到护卫在他们身边的松子,忽然裂开嘴,龇着牙恐吓了一下。
松子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狗王,居然呜咽了一声,夹起尾巴,讨好的用鼻尖拱了拱他的手。
她去买白糖,牵着小公子的手讲价,路过几个货郎的摊,瞟了几眼胭脂香粉,但是没买,却花了二十个铜板,给他买了个糖人。
他都能看出,她花那二十个铜板,有多么心痛,他不怎么吃外面的东西,因为不干净,也怕有心人下毒之类的,而且这糖人也没宫里御厨做的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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