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寻到的尸体放在一处,拿油布罩着,王十六举着灯火一一看过。
从仲夏到仲秋三个月多月,大部分尸首已经面目全非,分辨不出来是谁,但没关系,她知道他们的仇人是谁,她会替他们报仇。
侍卫小心抬放上车,往山上搬运,王十六跟在车后,抬眼,飘摇灯火处,裴恕长身玉立,黑夜里看不清,总觉得他的目光似是望着这边,王十六连忙越过众人往近前赶,那渊渟岳峙的身影忽地动了,裴恕转身离开。
天气潮湿,雨虽停了多时,地面仍处处都是泥泞——唯独别业中庭的地面平平整整,零星留几个脚印。裴恕垂目看着,那么薛演父子,当是葬在此处。
因他放了话,所以王崇义并不曾跟过来,至少眼下,消息应当还不曾走漏。河东薛氏与荥阳裴氏都是累代高门,姻亲关系盘根错节,认真算起来,他还得叫薛演一声表姨丈。至于薛临,他虽不曾见过,但昔日游学东海时曾听师长谈起,据说雅量高致,有经世之才,这般渊源,即便王十六不曾求恳,他也愿庇护他们的遗体,免遭王焕损毁。
“郎君,”身后有人唤,裴恕回头,王十六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伶伶仃仃,站在断墙的缺口处,“我需得在此处安葬他们。”
裴恕起身,让出地方。
火把照得四周如同白昼一般,侍卫们飞快地挖着墓穴,中庭,书房,后院,正堂,王十六沉默的看着。她的家,正一点一点,变成坟墓。
但无所谓,她很快就能过去,九泉之下,依旧能找到她的家。
“娘子,”周青上前禀报,“都挖好了。”
山下几处灯火,是王崇义的营帐,零零碎
碎,夜风送来炙肉的香气。王十六沉沉望着:“下葬。”
她没想到王崇义会过来,此时即便瞒住,日后终是有隐患——那就不如早点杀了他。
落底,下葬,封土,侍卫们沉默有条不紊地行动着,裴恕看见用被褥草席装裹的遗体,想来是仓促中找不到棺木,只能用这些东西充数。她倒是不拘小节。最后一处墓穴堪堪填平,听见王十六微微沙哑的语声:“砸了这些墙,填平墓地。”
裴恕抬眉,王十六伸手相请:“郎君,此处危险,请随我暂避一下。”
裴恕迈步出院,身后叮叮当当的斧凿声,断墙颓垣被众侍卫合力推倒,瞬间已经压住了一半的地面。她果然是要利用这些乡民,掩护薛演父子墓穴所在,可一旦被王焕发现,这些乡民,又岂止是粉身碎骨?
“请教郎君,”砖石碎块纷披着遮蔽一切,连薛临的坟墓,似乎也找不到了,王十六怔怔看着,“今夜守灵,我该做什么?”
该回应她的,她给足了机会,他只消稍稍放低姿态,便能引她入彀。可她这般利用这些乡民,这般残忍狠毒,又让人怎能无视。裴恕一言不发,快步离开。
“郎君,”王十六追上来,觉察到他刻意的冷淡,想不明白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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