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元延帝忽然又安静了下来,好似蜡烛断了头,琴弦断了线,嘎然而止,连半点余音也无,他的嘴巴张了张,又阖上了,像是累了一般,倒退两步,跌坐在榻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群。
大臣们还跪在地上,似乎一切如旧,他们还是臣服于他。
但没有人说话,这些大臣甚至已经不愿意再花力气来说服他,仿佛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无
论他说“是”还是“否”,完全没有区别。
夜渐渐深了,深到看不见底。
过了很久、很久,元延帝再次开口,他已经疲倦了,连声音都是木然的:“好了,你们去把五郎叫来吧,朕……要见他。”
王帐里能听到明显“呼”的吐气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放松了下来,什么话也不用说,他们很快出去了,连陈王也被人抱出去了,地上留下一滩墨汁和血迹混合的痕迹,在慢慢干涸。
……
元延帝独自一人,佝偻着身体,颓废地、沉默地坐在王帐内。
周遭一片死寂,熏炉里的香已经凉却,空留残屑,庭燎中的蜡烛燃烧着,发出一点“噼啪”的声响,烛火摇曳起来,帘幛上的山河水纹又在晃动,如同这飘摇的现世。
元延帝没有经历过这般情形,他生于皇族、长于深宫,天生高贵不凡,这些离乱与纷争从来到不了他的面前,而到了眼下这般光景,他才突然记起,章武帝临终前,曾经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德薄而位尊,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五郎害汝犹不自知,大谬也。”
大谬也。
他惨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颤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铿锵的铁甲声又起,伴着沉重的马蹄,地面震动起来,战马呼气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凶狠,好似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怪兽一般。
马蹄声在王帐前停了下来,然后是迅速而整齐的脚步声,把王帐重重地包围了起来。
元延帝迟缓地抬起头来。
赵上钧走了进来,他出家多年,来见元延帝的时候,常是一身道袍,清净疏离,有离世出尘之意,眼下亦如此。
这有时候会让元延帝忽略了,他的这个弟弟,其实骨子里如同他们的父亲一般,铁血铁腕、无心无情。
元延帝抬起脸,点了点头,神情黯淡:“五郎来了,坐吧。”
赵氏子弟素来容貌出众,元延帝年近四旬,原有白鹤之态、翠柏之姿,是个雍容而华贵的美男子,而此刻,烛光照着他,脸色枯败,头发斑白,眼角皱纹深陷,不过须臾,他仿佛老了几十岁,垂垂暮年,行将就木。
赵上钧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也没有坐下,而是一丝不苟地给元延帝行了臣子之礼:“见过陛下。”
元延帝呆滞良久,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的伤,好了吗?”
“有劳陛下挂念,臣已大好了。”赵上钧的语气淡淡的。
元延帝怔怔地看着赵上钧,露出了一个比哭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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