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太傅也不要朕了。”
卢植勉强提起力气,抬手抚摸刘协搭在他身上的胳膊。
“老臣就在此处,哪里也没去。”
刘协好歹学了两年医术,能看出卢植现在没有力气,哭了一会就止住了哭声,亲手端着药碗给卢植喂药汤。
卢植心知药汤对自己无用,却不忍辜负天子心意,勉强一口口将药汤咽下。
在刘协转身之时,卢植提起力气拉住刘协衣角。
“太傅?”刘协小心翼翼询问。
卢植咳嗽一声,神情悲哀道:“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刘协转过身,坐在卢植床边:“太傅请讲。”
卢植深吸一口气,每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出来的,一字一句道:“大汉之失,非陛下之过。陛下虽名为天子,却没有一日掌过帝王权柄。”
“大汉若亡,罪在桓、灵二帝,罪在乱臣贼子,非陛下之错。若有一日,陛下做不了天子,九泉之下,列祖列宗亦不会怪罪陛下。”
卢植声音哽咽。
他知道刘协有多胆小怕死,刘协从来不是能三复大汉的明主。
若真到了那一日,苟且偷生就苟且偷生吧。
这话说得诛心,刘协霎时面如土色。他踉跄后退,连珠冠歪了都顾不上扶:“朕不知太傅意思……朕先回宫了……太傅不会有事,朕也不会有事……”
话音未落,人已逃也似地冲出房门。
卢植沉默望着晃动的门帘,轻轻一声叹息。
或许有朝一日,刘协终究能明白他的意思。
卢植不希望有那么一日,可往往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才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陈昭想当皇帝,袁术、曹操、公孙瓒,又哪个不想当皇帝?
天下之事,何曾由得了人,天子也不行。
第150章
太傅素来康健,此番虽病势汹汹,若以珍药调养,未必不能痊愈。”太医令诊过脉象,留下句模棱两可的话,又开了一纸药方,便捋着胡须告退。
老仆卢诚捧着新煎的药汤,小心翼翼地喂到主人唇边:”郎君向来体健,连风寒都少染。这回定是操劳过度,耗了气血。好生将养些时日,必能再生龙活虎。”
卢植苍白的嘴角微微抽动,却不接话。
太医令未必诊不出,或许只是不敢说破罢了。
“卢诚,待我去后,你便回涿郡老家,陪着夫人罢。”卢植声音轻得像窗外的暮色。
”郎君怎说这等晦气话!”卢诚手一抖,药汤险些泼洒。
”支窗。”卢植闷咳着打断他,”满屋药气,闷得慌。”
开窗后,屋内苦涩气味渐渐随风散出。
天色已经不早了,卧房的窗正对床榻,支起的雕花木窗外,最后一抹残阳正斜斜地照进来。
卢植半倚在床上,浑浊的眸子痴痴望着夕阳落下,眼皮干涩,依旧舍不得移开视线。
一只孤鸟从院子上空掠过,翅尖挑起流霞,倏忽没入远方苍茫,带走了最后一抹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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