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桃眼睛盯着身前的落叶,岔开了话题。
“神女长什么样子?”年才五岁的范花脸颊凹陷成两个深坑,眼睛大得吓人,紧紧攥着阿姊的衣角,眼神中满是憧憬。
范桃沉默片刻道:“比里正家的翠翠还好看。”
“哇——”两个小孩一起惊叹。
两丈外,那个二叔忽然站起来,走到范桃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两下。范桃不动声色把弟妹挡在身后,露出了自己右脸上那块青黑胎记。
很丑的一张脸,卖也卖不上钱。
“前面有神女招工,只招十六岁以上的人。”男人闷声闷气扔下一句话,头也不会离开了。
范桃瞳孔一缩,心砰砰跳了起来,她摸摸自己的脸,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还有一大块丑陋胎记。
“你看着阿姊像多大年纪?”范桃一把扯出身后的弟弟,焦急询问。
“阿姊十二岁啊,比我大四岁。”
“不,不对。”范桃紧紧攥住一双弟妹的胳膊,沙哑的声音骤然尖锐,“是十六岁,爹娘头一个女儿就是十六岁,我就是头一个女儿。”
她前面还有一个姐姐,只是养到十岁就夭折了,可户籍上还在,范桃记得爹娘经常骂县中衙役掉到钱眼里了,为多收一笔口赋,每次都推脱改不了籍。
很快,这浩浩荡荡一群流民就被守在邺城三里外招人的小吏抓住了,一声令下,全部转向直奔西郊工地。
范桃眼睁睁看着前面那些她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挨个被询问搜身,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少年似乎也是打着谎报年纪的打算,却被小吏一一揪出来,推到了一边。
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范桃的手脚都在发抖,她甚至不敢抬头。
她一定要通过,她怀里只剩下一张半干巴豆饼了,没有活干,就会断粮,她和一双弟妹都要饿死……
“下一个。”
猛听得这一声喊,范桃才惊觉前头已空无一人。
“姓甚名谁?多大年纪?”小吏狐疑盯着范桃。
“小人名叫范桃,十六岁。”范桃声音僵硬,试了几次才把话完整说出来。
小吏围着范桃转了两圈,“我看你不像是十六岁啊。”
先前有不少人为着一口饭谎称年纪,结果招进去之后力气比旁人小许多不说,还容易出事故。
“一边去,你压根没十六岁。”小吏随手一推,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反正有的是人干活。
范桃被推到一边,人几乎要被这一句话砸晕,她身旁挤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幼童,三个人的颤抖连在了一起,像深秋夜间的寒风。
“我真的是十六岁,求求你……”范桃站在原地,进退维谷,不敢上前打扰小吏,只能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人群忽然骚乱起来,一队铁甲森森的兵丁排开众人,当中拥着个白袍将军,生得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腰间悬着三尺青锋,走起路来甲叶铮铮作响。人群慌忙让出一条足以让军队通过的空道。
赵云例行惯例带兵在城外巡逻,这些天他时常过来。人一多就容易发生暴动,近日因流民愈聚愈多,恐生变故,特添了这条巡逻路线。
那些个方才还推搡吵闹的流民,此刻都噤若寒蝉,有几个胆大的偷眼去瞧那将军,却被他目光一扫,顿时缩了脖子,活似那雪地里的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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