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掐进掌心里。
慕晚昏昏沉沉时,像是听到有人在说话,说她昏倒是因为受热中暑了,还说她心气不足、胸闷气短,说她有孕在身……有孕在身……慕晚犹未真正醒来,眼睫轻颤不已,在梦与醒之间迷茫地挣扎着,身心似乎都滞在多年前。
仿佛她还在多年前的宋家,她正为宋扶风守丧,宋氏宗族的几房人,联手来逼她,要拿走宋扶风的遗产,将她赶出宋家的大门,有的甚至就对她直接动手,她柔弱不敌,被揪扯得要晕过去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匆匆走进房来的宋挽舟。
再醒来时,她没有被宋家人赶卖到什么可怕的地方上,她仍身在她在宋家的房间里,躺在她所熟悉的床榻上。她的身边,有侍女,有大夫,帘子外面,有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绝大部分人都在议论纷纷、走来走去,只有一道眼熟的身影,安静地站在帘外不动,似是翠竹青松。
帘内,大夫收了把脉的脉枕等,含笑恭贺她有喜,又嘱咐道:“夫人有孕在身,往后行事定要小心些,不能再像今日这样磕着摔着了。”
有孕在身……她怔怔地躺在榻上,默默消化这几个字时,帘外议论纷纷的人声,霎时就安静了下来,像皆沉入了一片死海之中,只有宋挽舟,在身形静伫须臾后,隔帘微弯身对她道:“恭喜嫂嫂。”
她听着这声恭喜,将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想着自己是如何怀上这个孩子,想着自己有了这个孩子后,终于能有自保的资本,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无法理清,就只是情难自禁地流下泪水,簌簌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往下淌,像要将她自己淹没了。
慕晚身体轻轻颤动,仿佛在随梦境一起哭泣,但不同于梦中的孤冷,有人拢着她的双肩,有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是温暖的令她安心的气息。她终于清醒过来,见她是靠在谢疏临的怀里,周围是太皇太后、谢淑妃等,还有皇帝,还有……太医……
妻子微睁眼时,似是还被梦魇纠缠着,身体微微颤抖,唇也咬得发白。谢疏临就将妻子扶起,令她靠在他的怀里,因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做更多的事,就只能这般拢着妻子,轻轻拍她的后背,尽量安抚她的不安。
妻子终于真正醒来,望他的眸光透着茫然。谢疏临告诉妻子道:“你是因为中暑,昏倒在太皇太后宫中,太皇太后娘娘仁慈,为你传来了太医,太医说你中暑症状轻微,在阴凉地歇歇就好,太医还说……说你有孕在身,已有月余。”
谢疏临不是愚笨之人,在听到太医说“月余”时,心里已有一定的猜测,只是他不敢肯定,也不愿深想。此时此刻,他在告诉妻子现状时,注视着妻子的神情,见妻子闻言眸光猛地一颤,而后望他的眸光竟颤动着有闪躲之意,竟似因不敢面对他而垂下眼帘,心中登时了然,如万箭穿心的了然。
从妻子回来后,谢疏临从未问过妻子“失踪”时候的事,不仅现在不问,在带妻子和阿沅离京之后,他也不打算问,这一世都不打算去问。谢疏临相信妻子对他的感情忠贞不渝,相信她绝不可能主动和圣上有染,只可能是被君威逼迫强求。他不想去揭妻子的伤口,他也没有脸面去问,身为丈夫,却没有能够保护好妻子,也无法为她讨还公道。
不是不在心里存着那么一丝侥幸,想也许圣上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圣上能记着慕晚是他的表嫂,记着他与他这么多年来的情义,在想为非作歹时,心中会有所顾虑迟疑。然而此刻慕晚闪躲的眼神已告诉他,他对陛下的那一丝妄想,是多么地一厢情愿,多么地可笑。
谢疏临微垂下眼帘,手搂着慕晚,在她耳边低道:“我们回家吧。”慕晚垂首在他肩畔,轻轻点了点头,谢疏临扶慕晚坐在榻边,弯身去为她穿鞋,这等情景看在素无圣宠的众妃嫔眼里,不禁要在心中引起艳羡的感慨,一众无宠的妃嫔,都不由将目光幽幽地望向了她们的天子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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