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内道急行而来,尚未得半刻歇息,就被禁军截在途中。连日行军本就人疲马乏,更何况这批将士与她磨合不久,能坚持至今已是奇迹。
正惶然时,迎面一阵腥风袭来,邓勿怜条件反射横刀提防,“锃”一声锐响长戟劈上刀身,震得她虎口酸麻。
“郡主何必为一死人卖命!”
长戟伴着冷喝再次劈来,薛啸一招封住她左右退路,“长公主已死,尔等再如何拼杀亦是谋逆反贼,若立即束手,还能留一活路!”
“你!”邓勿怜眼睁睁看着身旁将士士气更颓,心底且怒且急,但迎头又一戟劈来,她无暇旁顾,只得横刀抵挡。
奈何长戟克她短刀,几个回合过去她不仅难近半分,伤还添了一道。
若非她马步灵敏躲闪及时,左臂就要留下了。
余光里,身侧有道黑影意欲救护,但刷刷几箭落下,又将人挡回几丈开外。
见她难支,薛啸更加振奋,甚至大笑起来:“郡主安逸一世,何必此时逞能?不如收手罢!本将与你娘且有几分交情,念在你娘的份上,可以放你一马!”
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他手中的长戟可半点没收力,两厢撞在一起,邓勿怜胸口一闷,险些呕出血来。
“少在那放狗屁!”她提气怒骂一声,盯准薛啸招式中一漏洞欺身上去,横刀砍向马颈——
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废了他的马。
然而下一瞬,薛啸握戟横扫,邓勿怜只得仰身闪躲,再起身时臂上一热,一摸又是满手的血。
呼吸间她低头看了眼,是她惯爱穿的红衣,可她明明身披银甲。
周身有滚烫在沸腾,是她生在血脉里的战意,可那也快从各处伤口流尽了。她四肢快要麻木,横刀格挡的动作只剩本能,恍惚间她突然生出个念头——
她在做什么?
一段谈话就定好了今日一战,一封密信就让她从西北带兵杀来,可她现在都还没见到燕昭人影,再往前八十里正兴办着她的丧仪!
邓勿怜忽地觉得好笑,但她无暇扬眉,又一戟朝她刺来。
她狼狈挡下,又觉得荒谬,但也无力感慨,手中的刀猛地一轻。
“喀嚓”一声,横刀断了,也可能是某根骨头断了,她握刀的手软垂下去。
又忽然觉得挺好。
她浑噩一世,混名满京,临了冠个谋逆罪名,岂不潇洒?
邓勿怜一下笑出了声,笑声混着一口热血。迎头又有阴影劈来,她闭眼,有人轰然坠地,不是她。
黄沙血雾,薛啸眉心正中一箭,箭羽余势未消,仍在震颤。
邓勿怜出神片刻,恍然回头,望见远远另一端的山头上,一点黑金铠甲折射残阳。
有眼尖的震声喊道:“是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那是百斤战弓,长公主万安,殿下万安——”
“张为老贼,意图动摇国本,随我斩奸臣,诛伪帝!杀——”
“杀——”
几乎同时,黑压压的兵马直冲而下,势如神兵天降,碾向禁军残部。尘土飞扬间,那点黑金稳立山坡之上,仿佛只要她在,便已是胜局。
邓勿怜一下又想笑了,也想骂。
怎么从校场到战场,燕昭都是更出风头的那个?
这让她很没面子。
但她实在没力气了,从马背上栽倒下去,斜刺里有谁冲出来接住了她,她已然不知。
然而邓勿怜眼中的神兵天降,燕昭看见却想要扶额。其中身披银甲的是左羽林军,阵法齐整,势如破竹。另一半同样勇猛,但兵器混乱甲不成套,一眼望去很是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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