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吹起他的发丝和风衣衣摆,非但不显得凌乱狼狈,反而透出一种与此时此地格格不入的潇洒。
风力之中,道路两旁的树木纷纷垂下树梢,像是在对这位独特的宾客弯下腰致敬。
因雨丝朦胧,同学们难以透过车窗清晰地看见易逢初的神情,唯有这道从容的背影深深映入眼底,成为一片噩梦似的荒诞混乱中,唯一一个镇定人心的锚点。
在这样说不清的震撼里,低低的哭泣声逐渐消失,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着易逢初冒雨走向庞大蛾群的身影。
在飞蛾几乎只离他一臂之遥的时刻,易逢初忽地露出一抹微笑。
他竟然不躲不避,反而迫不及待似的展开双臂,像是要迎接这群飞蛾,也像是在拥抱这场愈下愈大的雨。
——“来吧,共同呼唤我的名字!”
笑声被大风吹散,易逢初对蛾群如此说道。
蛾群骤然一静。
随即,车里的众人皆听到无比刺耳的尖叫声在雨中响起,音量大得像在他们耳旁炸开一般,震耳欲聋。
无数飞蛾皆在“有问必答”的规则之下,怨恨不甘地念出了易逢初的名字,然后便如同被无形的烈火烧灼,翅膀痛苦地抽搐,浑身化为焦黑的余烬,融化在大雨里。
灰白蛾群在易逢初身周狂乱地飞舞,试图以数量为优势吞噬他,但只能在靠近的瞬间灼烧、融化。
蛾翅抖动之间,漏下细碎的白色磷粉,如同坠落的星屑般混着雨水,洒落在易逢初身上。
特殊质地的磷粉似乎让雨水变得粘稠,渐渐粘合成一片银白的、薄膜似的外衣。
远远望去,易逢初像是身披着银白华袍——华美的银纱从天而降,一半落在他身上,更多的则伴随着雨水流淌在地,蜿蜒成银色河流。
群蛾尖叫着化为灰烬,原本遮天蔽日的族群渐渐稀疏。
直至最后一只飞蛾从半空坠落,易逢初似乎感受到背后数道惊愕的目光,转头回望。
在银白的磷粉薄膜衬托之下,他的双眼显得更加深黑幽邃,异常冰冷,让人呼吸一滞。
这种冷意,不像是淬着怒火的刀尖给人的威胁感,而是另一种更加广袤,更加漠然的……像是人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宇宙,心里油然而生的冰冷荒芜感。
这甚至令车内的同学们纷纷产生一种疑问:眼前向他们走来的,真的是他们的同类、同窗,而不是比起蛾群更恐怖的怪物吗?
易逢初走回车旁,但所有人都沉浸在某种震撼里,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安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交替响起。
只有李音很快有了动作,她打开了车门,示意易逢初快点上车。
她脸上浮现出微笑:“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活着出去……”
“不。”
出乎意料地,易逢初否定了她的说法:“出去的只会有‘我们’——不会有你。”
他不仅没有顺势上车,还握住了李音搭在门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将她拽了出去。
踉踉跄跄地走进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间从头淋到脚。李音很明显愣住了,雨滴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很快淌出一道道水痕。
在她无措的目光中,易逢初用陌生的目光注视着她:“在这里,只要回应过虫蛹的呼唤,就会被它们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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