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来,也默认了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告别。
车一停,他便自行操控轮椅进了电梯。密闭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时微不可闻的嗡鸣声。楼层数字一点点往上跳,他心跳却像石子扔进水面。
沉下去,没有回音。
酒店走廊的灯光暖黄,铺着厚厚的地毯,再大的动静都被吃得干干净净。他一个人在这沉静的走廊里移动,轮椅压着地毯缓缓滑行,速度慢得近乎有了某种仪式感。
终于,他停在了那个房门前。
他抬起手,作势挥动,手指却在离门板半寸的地方倏地停住。
门板近在咫尺,轻轻一触就能发出响动,但他就是敲不下去。
他僵在那里,听不见门里有没有动静,只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里轰隆作响。那只悬着的手慢慢放下,他低头望着指尖,像是忽然想不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理由了。
他可以敲门,质问她,揭穿她。他甚至想好了台词,想说“你怎么可以”,想说“我等了你五年”。可他知道,她只要冷冷抬头说一句“傅煜,我们早就离婚了”,这场荒唐就结束了。他们之间,也将永远断了延续未来的可能。
傅煜低下头,额角的青筋悄然跳动。
她可能只是玩玩,只是一时好奇、寂寞、需要一点情绪上的慰藉。他在心底劝说自己,大多数人都这样,成年人嘛,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只是她玩的时候,自己还在一厢情愿地认真。
是他自找的。他一直在等,等一个不属于他的未来。他低估了她忘记的速度,也高估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忽然笑了下,苦涩从喉咙底滚上来。连开口的冲动都消失了。
怕吓着她,怕惹她厌恶,怕她把“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这几个字真真切切地再次说出来。
手指一点点收回去。他后退了半米距离,看着那扇门,好像在看一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梦。
他转身,动作轻得像怕惊动谁。
“玩吧,”他自言自语,声音哑得像是吞了一把细沙,“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电梯门开了,一路平稳地下行。他垂着眼,始终没去看镜中自己的倒影。
下到一楼时,迎面是一片金属色的灯光和酒店大堂过分明亮的地砖,他像是被这光线烫了一下,急匆匆转开头,压低身形朝停车区的方向离开。
司机已将车停在门口,见他过来,立刻下车替他拉开车门。傅煜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轮椅对准车门缓缓移入。
待车厢门合上,他轻声开口,嗓音低哑:“你先下去,给我留十分钟,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司机一怔,犹豫了下,还是点头照做。他合上车门,悄然离开。
车里顿时安静下来。
只有车外人声遥远地浮动着,像水下的回声,模糊而不真实。
傅煜坐在车里,手还搭在膝盖上,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又放松,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他望向窗外,夜色浮动,灯火错落,偶有行人走过,脸上带着与他无关的笑。
那种陌生的热闹,衬得他更像个落单的人。
他忽然觉得好难受。
说不清是哪一瞬间被击中了,是照片里她眉眼间的笑意,还是门口自己那只迟迟落不下的手。太多委屈,太多话没说出口,像雪堆在胸口,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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