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正练字,神情专注,连他进来都不曾察觉。他悄悄挥手,让宝鹊退下,接过磨墨的活。从前在府学读书时,先生不允小厮们帮着磨墨,说凡事要亲力亲为,才能将书墨气融进骨头里,因此养成了自己磨墨的习惯。
虞枝意沾了点墨水,继续在纸上写着,忽然发觉纸上的墨色均匀,她笑着夸赞道,“宝鹊,今日的墨磨得不错。”
夸赞完后,没有得到宝鹊的回答,心里正奇,忽而抬头看一眼,发觉正在磨墨的是谢诏,而非宝鹊,顿时吃了一惊,手中的笔悬停在半空,一滴墨滴下来,毁了半张纸。
谢诏看着那字道,“可惜了。”
虞枝意的字师承谢玉清,非一般官家女习的簪花小楷一类,笔锋婉转,自有风骨。眼下被墨色晕染,确有些可惜。
她将笔放进洗笔池里,道,“没什么可惜的。”素白的衣服上被溅了墨点,因谢诏在这儿,不便换下来,说话仍夹枪带棒的,“侯爷今日来所为何事”
对待谢诏不必客气。
她这般,实在想知道谢诏对她的底线究竟在何处,因此这些时日步步试探,而谢诏竟一退再退。倒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甚是觉得乏味,故而今日兴致不高,不欲理他。
“为什么小意每次见我来,都会问这句话。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来找小意吗?”
当然不能。他还记得自己是她的弟妹吗?可虞枝意已不想争辩,他当然记得,可是他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孝服、头上的孝带,哪一点没有提示这一切。
见她又沉默,谢诏心中不快。泥人尚有三分气性,何况他本身脾性不好。他在桌边坐下,径自拿了她喝过的杯子喝净剩下的茶水。冰冷的茶水并未熄灭他心中的怒火,他想要的,不是这样逆来顺受的后宅女人,而是那个鲜活热烈的人,他冷冷道,“陛下宣我陪他一起去行宫,届时你与我一起去。大约要去个半月。”
他的态度冷硬,丝毫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虞枝意不满地看着他,“你让我去便去,到时候我以什么身份过去。”
她在意的仿佛只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谢诏耐心解释道,“不必担心身份的问题,我自会处理。”说罢,他掷下杯子,“记得将我送你的那套衣裙带上。”
空气中
涌动着浓厚的竹香,是谢诏惯用的熏香。无孔不入地萦绕在周身,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阴魂不散的纠缠着自己。
她慢慢坐在绣凳上,环视着这间屋子,这小小的一间屋子,困住了她的脚步,目光落在了铜镜中自己头上的孝带上,这细细一根带子,也成了束缚她的绳索。
逃。
这个字突兀地出现在心里。虞枝意被吓了一跳。这未免太过离经叛道,可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如火种一般蕴藏在心里。
她能逃得掉吗?
因为这个想法的诞生,她身体因为激动有些轻微地发麻,指尖轻轻颤动着,想到这屋里屋外皆是谢诏的人,随即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神色,不敢叫旁人看出自己的异样来。谢诏所说要去城外行宫的事,她有心拖延,想要浑水摸鱼搪塞敷衍过去,心中已想好托词,只说自己没有收拾好行李,不便与谢诏同去。
可她这点小把戏,谢诏一眼洞察,“帮夫人收拾收拾行李。”
宝鹊、荷香、碧桃几人一开始没有动弹,谢诏气笑道,“看来我是使唤不动你们。既然如此,那就叫其他人来?”
话落,有几平日里不显山显水的丫鬟就开始动作起来。
他眼中闪过噬人的冷光,不听话的丫鬟还留着做什么。
虞枝意哼道,“不必麻烦她们。我自己来收拾吧。在我的屋里头颐指气使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这个屋子的主人。”撂下话后,她甩头进去。
其余下人大气也不敢出。
宝鹊低着头跟着她一道进去,这屋里,就数她对夫人的东西最清楚,要收拾东西,自然也是她去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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