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幸妤悄悄吐出一口气。
陆观澜却忽然出声叫住了半只脚踏出门槛的官兵。
“官爷稍等,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那官兵握着刀把转身,收回了脚,语气有些不耐烦:“说。”
陆观澜扶着床柱要下床,温幸妤见状忙去搀扶。
他站稳在床边,朝官兵拱手,面容清正:“在下原是国子监贡生,前不久不慎摔伤肺腑,不得以退学休养。”
“如今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便想着办凭由回同州老家。”
说着,他叹息一声,“也算是落叶归根。”
本朝一向敬重读书人,更何况是陆观澜这种万里挑一,能被选入国子监的书生。
那官兵缓和了神色,示意面前虚弱的书生继续说。
陆观澜道:“按照律令,办凭由少说也得月余,可我这副身子实在是……”他又叹了一声,继续道:“恐怕撑不到回乡之日。”
“我见官爷面容刚毅,想必是仗义之辈。故而在下想拜托您给县衙打声招呼,好快些办凭由。”
听到陆观澜的夸赞,官兵脸色稍霁。这请求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对于他们皇城司的人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但这书生与他素不相识,他凭什么帮?怜悯归怜悯,他又不是什么普世济民的观音菩萨。
陆观澜能去国子监念书,自然也不是天真之辈。
他说了句稍等,掀开床榻,从下面的木盒子里拿出一袋碎银。
温幸妤见状赶忙上前阻止。
“观澜哥,这是咱们回同州的路费,你……”
陆观澜朝温幸妤安抚的笑了笑,视线又转回官爷身上。
“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官爷笑纳。”
官兵上前接下,随手掂了掂。
不多,十几两。
但看这农女着急的模样,想必是最后的家底了。
他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罢了,就当是我柳三积德行善。”
说着,他打开钱袋,从里面摸了两枚出来,又拉紧系带,把钱袋子丢了回去。
“就这些吧。”
“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这小娘子跟着饿肚子。”
陆观澜躬身拱手:“多谢柳大哥仗义相助,若陆某有幸病愈,定衔环相报。”
柳三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往外走:“行了,我会打好招呼,办时报我名就行。”
官兵呼啦啦来,又呼啦啦离开,院门被合上的瞬间,陆观澜摇晃了几下,险些栽倒在地。
他这副身子早已是千疮百孔,方才站着说话已是强撑。
温幸妤吓了一跳,红着眼圈把陆观澜扶到床上。
她是呆笨,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观澜哥拿出家底办凭由,显然不是为了和她回同州。
而是为了让祝无执脱身。
陆观澜靠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拭去她两腮的泪珠,温声哄道:“莫哭了。”
“等凭由办好,你和他一起去同州吧。”
陆观澜的话让温幸妤心如刀绞。她鼻头发酸,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泪,哽咽不止:“观澜哥,我不和他走。”
窗外天光明亮,窗内暗淡冰冷。
陆观澜轻叹一声,目光似是在往窗口里洒下的日光,又似乎落在别处,悠远而苍凉。
“妤娘,我已时日无多。”
恐怕很快就要看不到这样明媚的天气。看不到妤娘这张魂牵梦绕了十几年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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