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辉静了片刻,才说:“我送你回去。”
“怎么回去,”林在云说:“我总想回长安,但是怕你在幽州寂寞,我不敢提,也怕你多心。”
他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如果是从前,这样的话,他决计说不出口,一定要耳热脸红到垂眼不语,才敢点头承认喜欢。
现在,那些说不出口的心事,好像轻如鸿毛。
“其实想想,是我以己度人,打扰了你。”林在云道:“我早就该回长安了。裴应照,你能送我回去吗,我要回那个有父皇和太子哥哥的长安。我拿王位和你交换,我不要你的性命,也不要你爱我,我只求你把那个长安城还给我。你可以吗?”
裴骤辉僵坐在火光边,火舌烫痛了脸,却不足心痛千分之一。
“那天我本来想和你说,你要天下吗,我不要,只要你不伤百姓,爱民如子,如今太子哥哥失势,父皇迟暮。是谁来做皇帝,其实没关系。我只有这样一个条件。”
林在云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笑:“你好好做皇帝吧,我不杀你,跟着你起事的那么多人,他们要活,你不能不顾他们的命。”
不等裴骤辉说话,他轻描淡写说:“我也不想再见你。”
裴骤辉道:“我不能放你走。你恨我也好,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但我绝不会让你这样走。”
这样生不如死地离开,这样生死不知地去天涯海角。 W?a?n?g?址?发?布?Y?e?ⅰ????ǔ???ě?n????0??????????????
火盆里的火,渐渐熄了,只剩黑色余烬。
林在云疲倦至极,连日噩梦,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那一篇篇兵书燃尽的火,仍烧在他眼中。
他任由裴骤辉一遍遍向他保证,一定会将长安城恢复成原来那样,把天下都变得繁华,等到时局稳定,就算是将江山给他,也没有什么。
只求他不要折磨他自己。
林在云其实一句也没有听进心里。
从前裴骤辉流露出一点两难的神色,他便先心软了。他来犒军,裴骤辉说顾忌他安危,他便肯走。
可是现在,即使裴骤辉也是这样心痛如绞,他却提不起波澜。
林在云道:“为了见你,太子哥哥最后那段时间,我没有陪着他。我不想为难你,我不要你还给我长安城,你能不能把那段时光还给我。”
裴骤辉咬牙道:“殿下。”
林在云先笑了,替他说:“世界上没有时光倒流之术,也没有起死回生之药。裴应照,你说什么都答应我,其实,你也没有办法。”
“当时我很想见你是真的,”林在云一字一句说:“现在看到你,觉得恶心,也不假。”
裴骤辉如长剑贯胸,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紧紧看着他,半顷,才道:“也好。”
林在云看向他,几息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笑道:“觉得我恨你,也好过什么也不在乎?可是,要是我恨你,就该不顾一切杀了你,哪管得了天下苍生。”
裴骤辉听着,神情不改:“爱和恨,我都不指望。只要你有一点挂记,够你长长久久活下去。不要你多记得我一分,但也不能少厌我一点。只要你还想活,活得比我久。”
幽州的新年来得比往年晚,一直到雪停,积雪也消融,街头巷尾,才响起鞭炮声。
林在云被拘在这里,连长街也出不去,只能撑伞将树下那一丛花,移栽到没有雪的土壤。
那是他第一次和裴骤辉逛幽州花灯节时,收到的种子,这么快就开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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