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来一去,又耽搁了小半个时辰,土垒上只剩下零星的交战声,显示着仍有人还活着,但估计已经没剩下多少,更不知道最关键的那个陆宁远是死是活。
要是已经死了,他这一趟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熊文寿心里一时又恨又悔,但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擂鼓进攻。
幸好现在土垒上面,陆宁远仍在指挥,交战声小下去,也并非因为人都死光了,而是他令所余残部中的大部分人借着堆积如山的同伴尸体隐蔽起来,让夏人以为山上的人已经都死光了,轻进急攻。
几个夏人参领立功心切,不管不顾地杀上来,想要取他首级,谁知还没近身,下一刻已陷入包围之中,被以多打少,当场毙命。
用这办法杀死的人里甚至还有一个都统。长官被杀,那一营的士气便难免受挫,即使是夏人,眨眼功夫连丧数个参领都统,也难免军心摇动,于是攻势暂缓,陆宁远也借此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但夏军独步天下,毕竟有过人之处,这一军里除非死了狄吾,不然像这样死个把人,根本无伤大雅,只稍事休整,马上又急攻上来。
他们这回有了防备,同样的法子已没法用第二次,夏人一点点攻上来,所树鹿角尽被拔除,撒下的铁蒺藜也全都扎进满地的尸体里,再起不到任何作用。为了应对前面那几十次攻击,土垒上已不剩下半支箭,就连尸体的箭囊都翻遍了,只有与夏人短兵相接。
张大龙仍在左右拼杀,手持两杆铁槊当空挥舞,戳在人身上,便是一个血洞,逼得夏人进三步、退两步,始终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土垒。
但毕竟敌众我寡,活着的人已经不多,就连战时一向站在最后面的李椹都负了伤。陆宁远已自知必死,暂离了前线,从袍子上扯下一角,手指蘸了身上的血,正要落笔,忽然听见山下传来鼓噪之声。
他站在高处,看清山下友军终于肯回师救援,当机立断,将那一角袍子扔开,立刻整军突围。
这一战从夜里一直打到清晨,当天际泛起微光,太阳从东边满布的浓云间隐隐透出一角光亮,他才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援军,带着八十多个血人奋死突出重围,与熊文寿的数千旗帜整齐、盔甲鲜亮的部众会合。
“本将路上遇见夏人,被耽住了一会儿。”熊文寿衣冠整整,上下打量他一眼,“幸好还不算太晚。”
陆宁远两眼紧盯着他,一声未吭,转马而去。他身上几处伤口已经干涸,几处还在涌血不止,在萧瑟寒风当中呼呼冒着热气。
再热的血困在身体当中,也要冻结成冰,流也不流,不割上一刀,让它喷溅出来,不知道能有多烫人肺腑。他在马上尽力挺直了腰背,可眼前发黑,一步便是一个踉跄,一向乖顺的马好像也不听使唤,天地隐隐约约旋转起来,转过一圈,又是一圈,然后忽地上下颠倒。
他眼前一晃,跌落下马,没觉出半分疼,仰面躺在地上,血流出身体,在身下黄土地间洇出一条条细细的红线。
张大龙扑过来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