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容与让下人点起院中的灯,引刘钦在石亭中坐了,让人奉上杯茶,将院中下人支开。
在长安时,他曾见过刘钦这位储君,那时刘钦年纪尚小,还没完全长开,现在再看,已经是青年模样,但眉眼还与少年时有几分相似,听他口音,也是长安那边的官话,当下哪还认不出他来。
可他没有行礼,也没点破刘钦的身份,只是淡然问:“阁下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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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钦见他如此反应,不由有些奇怪,转念便想起自己刚刚从墙上翻下时,似乎刚好撞见他一曲终了,举头长叹一声,颇有几分郁结难舒之意,一时有些撞破人秘密般的尴尬,被他问起,知道他与刘缵没有什么牵扯,索性直言相告,“我被贼人追至此地,情急之下翻进院墙,没想到竟是尊寓,冒犯之处,尚祈见谅。”
薛容与没有点破他的身份,他也乐得装傻,以免说起话时“殿下”来、“殿下”去的,多有不便。
薛容与听他这样说,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但很快,这一点神情就像投了颗石子的湖面,荡开几下涟漪,马上又归于平静。
他没有问刘钦是被什么人追杀,也没打听其中缘故,只是道:“寒舍没有什么招待,请用茶吧。”
借着月色和院中几处昏昏灯火,刘钦侧眼打量着他的面孔,但觉他面容平静至极,不同于陆宁远那般面无表情,他是连生气也没有了的,板子上雕出来的一张脸,木然得仿佛提线木偶。
刘钦心中愈发困惑,但没说什么,举起茶杯放在嘴边上呷了一口,冷不防被滚烫的茶水蛰了一下。
他把茶杯搁在石桌上,抿一抿舌尖,让这么一烫,忽然想起件事。
他想起来,从前薛容与给朝廷上的那封谏书,其实他上一世回国后也曾读到过。
在这人笔下,国事日隳,殷忧方深,百姓流离,如水愈深、如火愈热,他大雍简直要亡国了!那时他看得直翻白眼,十分不以为然,以为这人是因为自己仕途不顺,所以故作惊人之语以邀宠。但现在想来……
忽然间,刘钦心头一动,左手放在桌上,把滚烫的杯子攥紧了。
他仔细回忆着脑海中残存的奏章内容,缓慢道:“我还记得数年前,大人曾上书朝廷针砭时弊,于庶务多有建言。那真是一篇雄文!我还记得大人提到几点,唔……先是痛惩贪腐以饬吏治,然后有清丈田土以均贫富、上下樽节以养民气,还有……”
他记性虽好,那时却并未上心,明知道还有几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就是这么几句,已引得薛容与神情微变,侧过头朝他看来。
刘钦越说,胸膛当中便愈发觉出一阵热意,心头轻颤起来,见薛容与像自己瞧来,不由生出几分期待。
可薛容与没有如他所愿,把他没想起来的那几条补充上,过了一会儿,只淡淡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一点愚陋之见,阁下见笑了。”
在他身上好像结出了一层硬壳,是因为漫长的闲居生活消磨了他,还是之前的仕途蹭蹬让他心灰意冷?
刘钦不知道,他只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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