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仪仗已近,道路两旁鸦雀无声,李椹不好在这时开口,只得自己在心里道:清道四骑、龙旗六面,乃是只有太子才可使用的仪制,要再往上,那就只有皇帝了……想到此处,把嘴抿得更紧,担忧一会儿不小心祸从口出。
在龙旗后面,便见一群擐甲持戈的卫士,以五行方阵列队而来,按服色上举黄、青、黑、赤、白五方旗各一面,每面旗下各有卫士六个,或是手执盾牌,或是手持弓弩,或是跨刀仗剑,或是举戟横戈,身上甲胄明亮,却花纹繁复,不是作战时用,仍是为着彰显威风。
等这些卫兵过去,后面忽然金光大灿,一队校尉持皇太子礼器慢慢走过。
李椹屏气凝神,这般排场之下,难免生出几分庄严肃穆之感,竟不自觉地稍稍低头,抬眼上看。
但见绎引幡一对,戟氅、戈氅、仪锽氅、羽葆幢各三对,吾杖、仪刀、班剑、立瓜、卧瓜、镫杖、骨朵、金钺接踵而来,长长一串仪仗卫士手持各色礼器缓缓在他面前走过,却不闻半点人声,只听得脚步踏在地砖上面,发出“沓、沓”的声响。
在这些人后面,远远现出一乘步辇,在人群尽头露出最上面的抹金辇顶。李椹心里微微一颤,暗道:来了!
最后几个金甲校尉持着四面青绣圆扇走过去后,那乘步辇离李椹便只剩下两丈远。李椹还是头一次瞧见如此大的步辇,前后左右横纵轿辕皆由四人抬着,即使是这些个抬辇的仆役也是大内之中挑选出来的,无不是猿臂蜂腰,相貌堂堂,昂然矫视,步子放得极慢,在一片静肃无声中缓步而行,一步步迫来,当真有几分威严难犯。
步辇正中,窗格却未如李椹想象中合上,为今日的气象森严再添一笔神秘难测。黄缎围帘向两边挂起,露出辇中之人。
刘钦端坐其中,翼善冠、衮龙袍,神情庄严,目不斜视。不知是被在他面前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的繁复仪仗带来的威严所感染,还是他从未见过刘钦这般盛装华服的缘故,李椹虽然与这太子相处多日,自觉已经与他熟识,今日见来,仍觉着陌生不已。
他怔怔地看着,刘钦的步辇经过时也忘了低头,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为什么刘钦明明已经回到建康,却还要这么大费周章,以太子仪仗重新进一次城——他是要炫耀威严!给百姓看,给朝臣看,昭示雍国还有他这个太子,就在此时此刻,回京正位了。
李椹心里原本有几分隐忧,担忧刘钦甫一回京,就在金粉珠屑、烟柳繁华、宫阙万重间变一个人,变得和那些王公贵戚、和他知道的所有人一样。但现在,他看着刘钦在自己面前只有一丈远外经过,忽地恍然,下意识喉头一滚,吞咽两下。建康城中风雨暗结,他似是已听见云层间的第一道滚滚雷声。
在围观的人群当中,在李椹的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车架。车里,徐熙手托着车帘,同样远远瞧着。
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于他而言,是他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的太子就是那天在倚翠楼中惊鸿一见之人,还是那天为他饮酒抚琴舞剑之人就是当朝太子,哪个更该让他惊讶。
太子的步辇在他面前缓缓而过,经过他时,刘钦没有转头看他一眼,宛如一尊雕像,他却从那张一丝表情也没有的面孔上,看见了那天那张薄施粉黛的脸,看见那双含威流转的清泠泠的眸子。那段难以忘却的记忆,在某一刻,像箭一样射向他。
他叹一口气,看着刘钦的步辇经过,跟在后面的一长串甲士也渐渐去得远了,才放下车帘,让人传信给刘缵,言太子挟雷霆之威而来,决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按两人昨日商定好的行事。随后让人催动车马,启行往城外去,踏上了自己的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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