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净,于是多出来的便落回小民身上。
以十一之田纳天下之税,岂有生理?其本就赋重役繁,命悬如丝,寻常年景里也不过就是堪堪苟全性命而已,更不必提军情如火,朝廷催缴甚急,既追积年之旧逋,更编来年之预征,两相催逼,生民膏血几为之尽。
翟广如今所在的黄州府,去年遭了水灾,今年又旱,草木枯焦,至秋颗粒无收。但朝廷以夏人之患迫在眉睫,不肯免其赋税,更不曾加以赈济,反而严限追比,悉索敝赋,官吏敲扑,血流盈野,黄埃赤地,人烟断绝。饿死、冻死、不堪催缴而自缢而死者不计其数,更有尽弃家产,居家逃难的,背井离乡,逃窜深山以避赋税。
一甲当中十户,有一两户或死或逃,则其余八九户承十分赋税,身上负担便又重了几分。有不堪承受者,弃田土而走,余下之人又需赔其赋税。贫者走,则富者为贫,如此一来,弃田者愈多,而余人赋役愈重,则逃者愈多,以致一乡一里,百姓往往相率而逃,乡邑为之一空。
时常有百姓逃至某处,发现那里百姓也逃亡殆尽,不见踪影,或是只余老弱,因身上怀资已尽,又不敢归乡,便行掳掠之事,久而久之,相聚为盗,干脆不再归田,流转各地,见稍有殷富者便破其家,也有些家中尚有田地勉力支撑的寻常百姓为其所害。
而就在这时,朝廷又因盗贼滋炽,必须派兵戡定,但连年征战,国库空虚,钱粮无所出,不得以而又加了一道剿饷。今年年底,这笔银子一征,登时四方鼎沸。官兵粮饷固然凑足了数,看来可以扫除寇难,但各地乱民不减反增,波压云涌,星火燎原。
翟广便是此时进入的黄州府。
这几个月间,他被邹元瀚打得东逃西窜,藏匿深山大林之中,人数最多时也不过数千人,但设法甩脱官兵,突围进黄州不出十日,人数已有一万有余。因他所过,颗粒不征,秋毫无犯,每攻破一地,即杀知县、除乡患、拷掠大户,开仓济民,百姓多愿跟从,兵锋未及处,只听得一二风声,便即翘首以盼。有些已经流离失所,没有恒产的百姓,因为不敢回乡,便来投奔,也有本来做了盗贼的,畏惧官府剿杀,也率部来投,翟广声势便一天天大了起来。
只是人多了,吃饭的嘴就也多了,翟广不劫百姓粮食,又因四处流窜、居无定所,麾下虽有丁壮,却也不可能力田耕种,自给自足,粮草供应便只有一个路子,就是每攻破一地,便从雍国官府当中支取。
如今他余粮不多,围了这大同镇十日,必须尽早破城,赶在邹元瀚的追兵又一次咬上来之前获得补给,然后迅速转移才行。于是他便亲自绕城觇探,筹谋破城之法。
他平日里与士卒同吃同住,从无例外,穿戴也与普通士兵相同,今日又没着甲,站在人堆里,除了亲近的人外,谁也认他不出。城上守军见了他,只当是这些乱民又派小股人前来骚扰,在城头大声恫吓,想要把他赶跑,但因为这几天见得多了,又懒得放箭,见他吃了恐吓,稍稍退远了点,就不放在心上。
翟广仰着头道:“城池还算坚固,但士卒没有战心,我看再有两天就能破了。老邹到哪里了,有没有消息?”
宋鸿羽没有他那么大的胆量,见眼下他们这几人都站在城楼的一箭之地,担忧城上放箭,一下便取了自己性命,因此眼睛时不时便瞟向城头,听翟广问话,仍是边看边道:“老邹现在让扎破天绊住,一时半刻恐怕到不了,咱们时间应当是足够的,破城之后,足可以从容而去,只看翟大哥你之后是想往南往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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