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震——他刘钦风里浪里闯过,难道还要旁人怜他?更何况是陆宁远!
但现在他好像忽然懂得了,因为他心中正生出同一种感觉。他慢慢收回视线,赶在刘缵借着这个机会,干脆下令把陆宁远格杀当场之前,对他道:“我在大哥家里叨扰得太久,手下人恐怕误会了。他是个愣头青,一身傻力气,冒犯之处,大哥就饶过他这回吧。”
他说话时仍半抬着左手,那只刘缵亲自为他捉来的蚂蚱还握在手里。刘缵膝盖、袖口、手掌上还沾着土灰,脸上薄汗也还未曾消去,看一看他,又看看陆宁远,笑道:“你这小将倒颇为忠心,拳拳护主之情,我这做大哥的如何会怪罪?都散了吧!”最后一句是对本府卫兵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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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士们依言退后,各自收刀回鞘,刘钦这才看清陆宁远一路闯到这里,居然都并未拔刀。他脸上笑意愈深,看上去像是为了自己的这个手下没有当真犯下死罪而松一口气,对刘缵道谢,然后带着陆宁远和朱孝几人离开了。
刘缵微笑着目送着他,将今日兄弟间的温情脉脉延续到了最后一刻。
刘钦走出衡阳王府,才摊开始终握着的左手。因为刚才陆宁远的突然闯入,他心中一惊,手不由攥紧了,蚂蚱早已死在手心里面。
他看看手上,没说什么,弯腰把蚂蚱放进草丛,手指把两边草叶一拨,掩埋了它。陆宁远在旁边只默默看着。
刘钦直起身,向他瞧去一眼,没有坐早已准备好的轿子,同他步行着往家里走。
陆宁远走在后面,明白自己刚才反应过度,渐渐地有些局促起来。
在回京路上,按邹元瀚的速度还有一日的脚程时,从东宫有人把消息带出来,说刘钦被刘缵叫去了府上,之后就再没有出来。
收到消息的不止陆宁远一人,他不知道别人作何反应,只知道自己听说之后,两耳当中陡然间轰隆一响,有片刻的功夫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个他永生难忘的腊月十五,那一杆长枪、横流的鲜血、刘钦渐渐白下去的面孔,第一万次出现在他眼前。
等回过神来,他马上下定了决心,没有片刻犹豫,匆匆对李椹叮嘱几句,然后带上几个亲兵,还有一个周维岳,撇下大军,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的最后一刻,几个人飞马入城。
在赶到衡阳王府的这一路上,他不知多少次想象着刘钦已被杀死的场面,想到他那颗被割了四刀从脖子上取下的头颅。有时他又想,刘钦或许还没出事,还来得及,但此时此刻,刀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面、枪头抵在他胸口上的衣服,只得不住挥鞭,把马催了又催。
他撞开衡阳王府的门,一把推开拦到身前的卫士,循着上一次来时的记忆,大步往里闯去。更多的侍卫拦过来,火把大起,人声喧哗,他无暇他顾,劈手夺下几十把刀,没受伤的左手摔下几十个人,终于,他看到了刘钦。
刘钦安然无恙,正站在刘缵的旁边。
在刘钦身后,拖着脚步慢慢走着的陆宁远后知后觉地想,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己家里杀死国之储君、杀死自己的亲弟弟,其实绝不是刘缵会干出的事,也非常人所能为。又想,自己扔下大军,无令私自进城,便是罪加一等。纵然刘缵不追究他擅闯之罪,消息传回,明日或是后日的朝会,朝臣们的弹劾也定饶不了他。
但是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他的腿又疼起来,但刚好刘钦走得很慢。他在后面看着刘钦的发顶,渐渐平静下来,想刘钦很快就会开口,问他怎么私自入城、问他平叛的事,问周维岳和扎破天如何了,或者问其他的什么,但刘钦始终一言不发,就是这样在前面慢慢地走着,就这么一路走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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