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真是一只拿捏在自己和刘缵手上的蚂蚁,刘钦没有半点能解救处,一面作弄着他,一面在每天日头落下之后,现身一次,问他有没有回心转意。
陆宁远腿疾本就没好,被扔下狱,才转天便又复发。三月份的天气,外面虽然已经热起来了,他的这间牢房却冷得扎人骨头。他腿骨疼起来,痛苦难当,日夜都难入睡,只是靠墙枯坐,不说话,也一声呻吟都没有,半点声响也不发出,却只有咳嗽忍耐不住。
那是他在江北时受的旧伤,为抗击夏人所得,现在却成了旁人摧折他的利器,想要借此让他屈服。
一开始他还能稍加忍耐,后来因始终不得医治,一日重过一日,到后来大口大口、咳得整间牢房都在震动。安静的牢房中,漫漫长夜,常常只能听见不知何处的滴水声、老鼠的窸窣声和他一串一串没有止歇的咳嗽。
在入狱之前,在回来路上,他曾想过要回大同去死,可是受人如此折磨,他反而再不想死的事了。
没有人能夺去他的生命,包括他自己。他的生命是一把炬火,必不会让任何人吹灭。他要活着,烈烈地燃烧着,为着看到刘钦所描绘出的、也是他从年少时、从心底里始终期盼着的那一天,他要点燃起燎原大火,他们除非尽倾东海之水,不然就别想能浇熄他。
他病得潦倒了,渐渐站也站不起来,骨头疼得整日整夜都在冒汗,咳唾间都是血丝。但他愈是衰弱,从那萎顿的身体当中焕发出的生机就愈是迫人。
到后来就连狱卒都生出敬意,却不敢谈论他,只拿眼睛互相瞧着。
陆宁远于他们,只是一个寻常犯人,但他们听他咳得肺都要出来了,却硬是不服一句软,无不暗暗钦佩,有时趁着长官不在,偷偷给他添一碗饭、加一碗水。
狱中不知岁,陆宁远每天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以此计算着时间。陈执中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他拿手在布条间拨拉几下,才知道已经是十六天后了。
或许是羁押的时间已经到了最后期限,马上便要提审的缘故,陈执中再来时,神情不像之前那样的莫测高深,反而隐隐有些气急败坏。
这十几天里,陆宁远软硬不吃,刘缵对于收服此人已经不抱希望,他本人也失了耐心,甚至曾想过干脆在狱中弄死他算了。
但刘钦早早放出话去,指控邹元瀚有谎报军功的欺君之罪,逼着大理寺过问此事,又立一案,还说陆宁远在其中大有关系。陆宁远本案未审,却成了另一个案子的重要人证,若在狱中横死,倒反而是他们说不清。
既然杀不得,陈执中便来问陆宁远最后一次。
陆宁远原本不怎么同他说话,今天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难以忍耐,终于以手扶着左腿对他开口道:“陆某十几岁从军,因为身有残疾,不会骑马,为了能上战场,从马背上摔下来不知道几百几千次,终于习成这一身武艺。所以如此者,是为以此有用之躯,上报国家、下拯黎民,却不是为了当谁的门客!”
他靠墙坐在地上,满身脏污,臭不可闻,一张面孔却凛然不可逼视,和前些天、和陈执中之前所见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迫得陈执中一时没有说话,连发怒都忘了,只愣愣看他。
陆宁远声音虚弱,却带着一股刚强之气,稍喘一阵便又道:“况且我已效命东宫,生死以之,此志不改。再劝无益,不必徒费口舌。陆某今日之言,烦请转告衡阳王,今后若再来相扰,槛栏外三步之内,大人须得小心了!” 网?址?F?a?布?Y?e?ì????????e?n?????????5?.??????
陈执中脸色一白,下意识向脚下一看,自己就站在牢门外面一步远处。怎么陆宁远一个半废之人,隔着一道铁打的栅栏,还能伤到他么?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