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和亲吻之后的兵荒马乱。
周章偏过头,他追上去,像是出郊狩猎一样,反复追逐着,直到他终于追上猎物,赶忙一口咬下。于他而言,过程总是愉快的,但对周章或许不是。
有时他或许在特殊的心境当中,对刘钦并不拒绝,于是便显得这个吻有些缠绵。但大多数时候,他恼怒着、痛恨着,把刘钦推开,两眼当中的愤怒、羞恼像是两把利剑,把余韵未尽、自顾自开心着的刘钦给钉在原地。
从前他不懂,在他的眼里只有周章,在他的心里却只有他自己。但是如今,在吻上陆宁远之前,那两把熟悉的剑就已经扎在他身上了。
刘钦没见过陆宁远看向他的两只眼睛写满厌恶是什么样子,也想不出,更私心不愿意见到。他如今既然已经懂得,以他的身份,同谁越近,就把谁给推得越远,自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重蹈覆辙。
周章曾说他从不曾“珍视”于他,年少时他不懂,明白时已经太晚了,往事已不可追,幸好于陆宁远而言还不算迟。陆宁远在他府上,仰他鼻息,又刚刚蒙他救护,此刻又躺在床上,毫无还手之力,他如果想要强迫于他,那实在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了,可越是简单,便越做不得。
刘钦重新取来酒,拿在手上晃了一晃,酒还剩下大半瓶,他又倒了一些在手心上面,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神色淡淡的,重新替陆宁远擦起了腿。
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机会呢?他不动声色地暗暗想。从前周章对他和颜悦色一点,他便觉着他爱自己,那么陆宁远几次舍命救他、一路上紧紧抓着他手,刚才又用那样的眼神向他看过来,可是一个允许他吻上去的信号?
如果说,如果陆宁远爱他,那么这是因为什么?因为他是太子么——他从很久之前就是了。因为他对他还算不错么——可他才为陆宁远做过什么,年少对周章时,他使尽浑身解数,恨不能把自己一切能想到的都送过去讨好他,周章一样弃如敝履。因为他生得好看么——可他从来都长这个样子,也没人对他说过喜欢。
刘钦一面擦酒,一面想着,忽然间觉出一阵烦闷。他迁怒于陆宁远,忽然抬头意味不明地瞪他一眼,这一眼不算友善,但也远不至于怒气冲冲,应当算是寻常的吧。但陆宁远像被烫到一样,身体一颤,飞快地将也正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转开了。
在刘钦为他擦酒的时候,他正艰难地忍耐着,忍耐着比疼痛、比无休止的咳嗽更难熬的东西。刘钦把手放在他的腿上,在那上面一下一下轻轻抚过,他只是想想,便觉着难以承受了。
更何况从他膝盖、小腿处传来轻轻的触感,切切实实地向他身体当中传来,骨头间的疼痛好像在这不停歇的抚摸之下被拉长了、烧软了,不再是疼,像是一条长长的绳子,爬进他的肚子,忽然系在上面。
他起了反应,惊慌失措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不出声地用力喘气,想要把它平复。
幸好吃过了药,屋子又热,他没有在这会儿咳起来,但空气好像都不在他这里,他越是喘,就越是上不来气。慢慢地,他捏着被子,把它一点、一点、一点地推到腰腹那里,让它在腰间高高地堆起来,遮掩住身体上的异状。
可是还不行。刘钦的手那样轻、那样热,他满头溢出热汗,像是刚洗过第二次澡,悄悄将右腿支起来一些,向左微偏着身子,一面遮挡,一面竭力想让自己平静。
但是也没能做到。刘钦的手指、手心仍拨弄在他腿上,连那两只手上沾着的一点点水珠——或许是酒——都不像自人间来。
他低着头,两只长长的眼睛藏在黑黑的眉毛后面,烛火在他鼻子尖上吐着黄色的光,再往下,那两片红色的嘴唇轻轻合着,忽然间抿了一下——下一刻刘钦抬头,含着薄嗔向他飞来一眼。
陆宁远喉咙里忽地发出一响,浑身一僵,就连那在刘钦手掌下面、从他醒后本来一动也动弹不得的左腿也猛然绷得紧了。再然后,过了一小会儿时间,他慢慢放平了右腿,满怀着羞愧,将被子往腰间又推了推。
“我有些热,能不能……把窗户打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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