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他这称赞不走心。他与人交往得多,场面话说起来自然一套接着一套,但想要是夸得太精细了,陆宁远未必能听懂,听懂了也未必高兴,不如也粗犷地夸了,和他这大雁正好相称。
陆宁远果然浑身一松,这才从桌上拿起筷子,还有他那只盛满米饭的海碗。两个人慢慢地吃了起来。
因为陆宁远做饭做得太慢,早已错过了晚饭时间,刘钦没有什么胃口,但看陆宁远坐在对面大嚼,也不由跟着多吃了点。
桌上的菜很多,除去烧大雁之外都是太子府的厨子用另外的厨房做的。这些多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再要么是从各地重金请来的大师傅,随便拌个小菜、蒸个蛋羹,味道都不一般,陆宁远的烧大雁放在其间,色香味上都颇有点格格不入,但刘钦很给面子,不怎么吃别的,专吃特意摆在离他最近位置的那道烧大雁,用行动把自己说的那句“好吃”给凿实了。
陆宁远更加觉不出腿疼了,心里轻飘飘的,为了压实自己,沉一沉气,吃了满满一整碗饭。
刘钦吃得更快,等吃完之后,就搁下筷子,坐在原处等他,慢慢喝着茶水,做出一副闲适之态,示意陆宁远不必着急。
从以前他就喜欢看陆宁远吃饭,现在再瞧,因为心境不同,又多几分意趣,脸上不禁带上一丝笑意,心里却忽然想起腊月十五,被他亲手杀死的那天。
当时的恨意模糊了。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但是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眼前的陆宁远和当初杀他那个是同一个人,但是那样又如何?陆宁远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经完全了解了,他如何看自己,也没人比他更加清楚,至少那不是恨——甚至或许还正好相反。
于他而言,这就足够了。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他何必把自己困死在这一隅之地,终日以此自苦?
只要陆宁远不知道他是谁,刘钦想到一个很漫长的词,一辈子这样度过,也没什么不好。
“我吃好了。”陆宁远把筷子搁在空碗旁边,刘钦看去,那碗里又是冷冷清光,鉴人毛发,这次却见怪不怪了,从椅子间站起,正待要说什么,却难得地顿了一顿。
按他平时的习惯,吃完饭总是要出去走走消一消食,但陆宁远今日站得太久,实在不适宜再用腿,不然明天恐怕要再躺回床上,便打算让人送他回去休息,自己去忙。可陆宁远坐在桌前抬头,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刘钦只一眼就会意,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以前怎么不知道,陆宁远其实有点黏人?
他也不拂逆,没让陆宁远自己站起,托着他的腋下、手臂,把他带起来,像下午带他复健时一样,带他回了他那香喷喷的住处。
屋中没有人,烛火却点得亮亮的,陆宁远半靠在床头,腿搁在床上,刘钦也不急着走,坐在桌前,取来一本书看了起来。
陆宁远开始慢慢被腿上的疼痛追上了,尽量平稳了呼吸问:“殿下怎么忽然看起这个?”
刘钦道:“多读点兵书有好处。”一句话意有所指,但究竟说的什么,要等两个月后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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